“薛爱卿平日里除了忙活工部的事,其他时候都在帮咱酿国酒呢。”
明明朱元璋说的每个字,除了薛祥以外,百官们全都听得懂。
可把它们凑在一起,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脑袋。
陛下……让薛祥……酿国酒?
突然,一个家住城东的翰林学士惊呼一声:“难怪这几天总能闻到工部飘来酒香,我还以为是工部在办什么庆功宴,原来是在酿酒啊。”
这位翰林学士也是胡党里的一员,刚才告薛祥黑状时,还拿这条罪状当把柄言语攻击薛祥, 大骂薛祥酒色智昏。
如今得知那酒香是酿酒的缘故,酒还是陛下让酿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庆幸自己人微言轻,刚才没抢过别的朋党,否则以后进了工部,顶头上官还是薛祥,那多难受。
陈宁等人此时已经难受上了,纷纷朝着胡惟庸看去。
大家都以为薛祥会被弹劾罢免,结果却成了陛下的心腹大臣,消极怠工是在为陛下做事,那他们调职调了个什么?
故意找罪受吗?
胡惟庸也被朱元璋打了个措手不及,假装不经意的试探:“陛下说的国酒是何酒?为何特意指定薛尚书来酿制?陛下还曾下过限酒令,禁止官府和民间私自酿酒,虽然随着粮食增产撤了这道限令,但工部乃国之重器,薛尚书不思正事去酿酒,这……不太合适吧?”
言外之意,这是怀疑陛下为保薛祥,特意编的借口。
提起限酒令,朱元璋心里还窝火呢。
当初限酒是因为担心粮食不够吃,结果京城的酒看上去是限了,可粮食并没有明显增产,改稻为桑、改稻种茶的越来越多,税收那一年还减少了!
因为自从宋朝开始,粮食产区的布局,早从“苏熟湖,天下足”,变成了“两湖熟,天下足”,江南一带成了商业发展的沃土。
商人重利,他们可不管你百姓吃不吃得饱,赋税收不收得上,没有军费如何抵御外敌,随着朝中功勋势力盘根错节,越来越大,官员与地方豪绅相勾结,施展各种手法避税,上面限酒那就种桑,制成丝绸连同茶叶卖出国去,再从地方买酒,拉回京城及附近来卖,一来一回赚两手差价。
偏偏大量田产都是聚集在这些人的手里,因此限酒令只限酒,根本没有多大的效果。
因为此时的酒不光是一种饮品,更是商品。
“当初借着咱下的限酒令,大发横财的多不胜数,后来还是咱要求全国一起限酒,并禁止了一部分对外贸易,又打击了一些鱼肉乡里、兼并土地的奸商贪官,逐步提升了粮食产量,可限酒令解除了,酿酒行业却一落千丈,咱听说你们好多人都要从国外花大价钱买酒来喝,”
什么国外国内的,实际上都是限酒令时期打着国外的幌子,多收一笔运费罢了。
参与过其中获利的官员默不作声装哑巴聋子,朱元璋也没揪住这个问题不放。
重农抑商,越抑越烈,既然如此,还不如咱自己抓在手里,这钱你们赚得,咱也赚得!
“陛下的意思是,鼓励大家酿酒?”
胡惟庸看到了商机,并顺手给朱元璋挖了个坑。
要是今年地方送上来的粮税少了,那可是陛下你带的头。
朱元璋心中冷笑:可真会曲解咱的意思。
刘基已经站出来提醒:“胡丞相,陛下只是想恢复酿酒行业,可没说鼓励。”
“一样,都一样,这酒还得是大明自己人酿得好喝,别的酒都不行。”
眼见胡惟庸还要故意混淆视听,不等刘基与他争辩,朱元璋哈哈一笑。
“子中这话说得对,论酿酒,还得是咱们来,咱有个家传酒方,出酒量能达到四五成,以它为标准太严苛了,这样吧,民间酿酒报备官府,只要出酒超三成半就能建立作坊酿酒生产,像前朝做的那种蒸馏烧酒,薛尚书跟咱说,它一百斤粮食才出几斤烧酒的酒方,咱就彻底禁了吧。”
早在要酿酒赚钱的时候,朱元璋就想好了,如何解决开了这个口子,会导致百姓吃的粮食,被挪用酿酒赚取暴利的问题。
那就是严格限制出酒量,不达标的全别干,能达标的碰到不达标的偷偷干,直接举报,好酒逐劣酒,一举从根源上解决酿酒浪费大量粮食的问题。
从今天开始,酒行的规矩,由咱老朱家来定了!
钱,要赚!
酒,换个限法!
以前十斤粮食出二斤清汤寡水的酒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往后是十斤粮食出四五斤酒,一斤酒能撂倒壮汉的酒业新标杆!
百官之中有懂酒的有卖酒的,听到这个条件暗自咂舌,胡惟庸更是当场急眼。
“臣怎么没听陛下提起过,还有家传酒方,更没见识过出酒如此高的酒方,是不是薛尚书夸大其辞了?十斤粮食酿制四五斤的酒,这酒难道是米汤吗?”
陛下要有家传酒方,出酒还这么高的话,早就成了酒业一霸了,当初还用得着起义吗?
胡惟庸认为,这是薛祥为了讨好陛下,不知从哪里搜集来的酒方,故意蒙蔽圣听,想着借机邀功,因此他的质疑是针对薛祥的。
“薛尚书,你可别欺瞒陛下,害得所有人没酒喝,从此酒业在你手里断了根!”
“胡丞相放心,酒业在下官手里断不了根,重新发扬光大还差不多,陛下的家传酒方始于唐朝春酒,延续了宋朝的姚子雪曲,但与它们不同,是一种杂粮酒……具体的和你们说了也听不懂,你们不信,等陛下的国酒要对外开卖时,去尝尝看就知道了。”
薛祥懒得理会这群为了一己私利,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奸臣,自己更不想参与其中。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胡惟庸怎么可能等到陛下要卖酒了,再给陛下泼冷水,到时候陛下下不来台,只会强撑着面子夸薛祥献的酒方是最好的。
“臣还是第一次知道陛下还有家传酒方,十分好奇,臣对品酒也略懂一二,既然薛尚书已经酿成,不如让臣浅尝一口?”
“臣也愿意为陛下试酒!”
“陛下不能光听薛尚书说好就觉得好,要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被无端质疑的薛祥,十分的无语。
合着这群人,以为陛下说的家传酒方,是薛家家传啊。
薛祥心道:我薛家要是有这种精密的酒方,和全套的酿酒工艺,我薛彦祥还用得着给陛下酿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