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着已经渗出的血迹,奇怪的是不觉得很疼,她一下子就爬起来。
陆言曦一路尾随他,追进酒店大堂,远远看见他走向电梯。
她加快脚步,却在经过旋转门时“砰”地撞上玻璃,鼻梁一阵剧痛。
温热的液体流到唇边,她抬手一抹,指尖染上了鲜红的血。
陆言曦用手背胡乱抹了抹鼻子,视线因疼痛而模糊了一瞬。
旋转门仍在匀速转动,玻璃上映出她此刻的模样。
散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鼻尖通红,鼻血直流,让干净的脸庞都变得狼狈。
“小姐,您需要纸巾吗?”前台服务员递来了一包纸巾,陆言曦道谢收过,胡乱擦了擦就继续追了上去。
电梯门正在闭合,周纪庭的身影在门缝中一闪而过。
冰凉的湿巾敷着,让她面前清醒一瞬。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她一边止着鼻血,边循着包厢一间间找去。
走廊尽头的雕花木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推杯换盏的谈笑声,热闹得很。
她透过门缝看见周纪庭坐在主位,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搭在椅背,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正举杯与身旁的男人碰杯,嘴角挂着漫不经心微笑,与方才判若两人。
她本想继续敲门,但是包厢内喧闹,听不到屋外的动静。
陆言曦深吸一口气,直接推开了门。
一瞬间,十几道视线齐刷刷看向她。
周纪庭的酒杯停在半空,他眯起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主要是面前女人衣服沾了很多血,脸上也有血,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在停车场那会自己下手没轻没重把她伤到了。
陆言曦明明没说话,但却让整个包厢都安静下来,气氛异常的诡异。
沉默半晌,周纪庭终于放下酒杯。
玻璃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起身时椅子在地毯上拖出沉闷的摩擦声,他毫不客气地扯过她的手,径直把她带向了走廊旁边的露台。
周纪庭掏出烟盒,金属打火机咔嗒一声窜出火焰。
“你想说什么?”
陆言曦哽咽着问,“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烟雾弥漫之中,他的脸色也更加清冷。
她清楚地意识到周纪庭回来了,可是也清楚地意识到他不要她了。
“既然你还没有死,那我就还是你的妻子,你的意思是要跟我离婚?”
曾经求着她结婚,在她答应的时候欣喜若狂的周纪庭已经不在了,她一点也不认识现在的他。
周纪庭气笑,原来她还记得她的名字和他的写在一起啊?
他忽然问了一句:“你知道婚姻的意义吗?”
“忠诚责任不离不弃……”
“这一点你哪个做到了?”
陆言曦垂着头,无话可说。但是,她没有背叛他。只是说出来谁又会信。
“算了吧,以后我们两清。”他说。
“两清……”她抬着头,眼泪开始落下,“怎么两清,我们现在还怎么两清。”
“你都让我孩子认你前夫做父亲了,还指望我怎么样?陆言曦,我没有那么大度……”
他恶劣地吐出一口烟在她脸上,陆言曦猝不及防,一阵发痒,忍不住偏头咳嗽起来,眼角泛起了生理性的泪光。
周纪庭垂眸看她狼狈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他漫不经心地用锃亮的皮鞋尖重重碾过烟头,然后转身离去。
陆言曦抬头时,只看见他的背影,但身体的本能指引着她不能再把他弄丢。
她像个明明只有一口气但顽强活到最后的角色,始终不气馁。
周纪庭直接喊了保镖把她拦住,放话不许让她靠近。
接连几天,她都这样锲而不舍地跟着他,但是就是没有机会靠近。
连王秘书都有些看不下去,“周总,太太她……”
他刚说完这几个字,周纪庭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王秘书顿时紧紧闭上了嘴巴。
现在的周总已经不是以前的周总,尽管依旧是漫不经心,痞气散漫的,但就是多了一种疏离和易怒。
陆言曦一如既往地在停车场等他,这一次,他没有再赶他走了。
“吃饭了吗?”
“没……”
“上车,我带你去吃饭。”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望着他,然后错愕地坐在了副驾驶上。
她几乎是舍不得移开眼睛,就这么盯着他看,他的侧颜,鼻梁,喉结,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切收入眼底,也与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他终究还是变了。
两人的相处模式更是翻天覆地地变了。
车子在他们从前经常去的一家饭店停下,由侍者引领入座。
他翻了菜单随便点了几个,然后问她,“你还要不要再点几个?”
陆言曦摇了摇头,“不用,你随意。”
整顿饭吃得沉默。筷子偶尔碰到骨碟,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纪庭的目光几次掠过她失焦的双眼。
她始终是有些失神的表情,周纪庭看在眼里,但也没说话。
吃完饭后,他才拿了一张文件,递给她。
这上面股票,基金,房产,很多。
“你什么意思。”她声音有些颤抖。
“就当是对我们过去的买断了。”
陆言曦眼泪落下,“……如果这么轻易的就可以用这些东西买断,我现在就不会那么痛苦。”
他再次递前,“你收下吧。”
陆言曦把文件纸张撕得粉碎。
“我不需要你这些东西!”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别这样……”
陆言曦僵在原地,眼泪无声地滑过脸颊。
“周纪庭……”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这四年,你去哪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重要吗?”
“重要!”她的声音带上哽咽,“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死了,我……”
“所以你很快开始了新生活?而且过得不错。”
“我,我那时候自己带着孩子,我很害怕,我什么也不懂,也什么都没有,你根本不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
周纪庭指节敲在纸面上,就这样看着她的眼泪不停滑落,“别说了,都过去了,你把这些东西收下,当做是我给你最后的礼物,从此以后,我们两清。”
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就是想离婚,行啊,离就离。我没办法阻止你……但这些东西……我一件都不会要……也可以两清……”
他淡漠出声:“过几天我去找你,你把证件收拾好。”
陆言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站起身,眼泪模糊了视线,踉跄了一下,手扶住桌沿才没摔倒。
周纪庭下意识伸手想扶,手悬在半空中,她已经重新站稳。
她胡乱抹了把脸,泪水却越擦越多,抓起包转身就走,脚步凌乱地穿过餐厅。
推开玻璃门时,夜风迎面吹来,带着雨后的潮湿。
她终于忍不住蹲在路边放声大哭。
来往的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可她什么都看不见了,泪水决堤般涌出,心脏被生生撕裂般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