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宗辞被洛云京架回床上躺下,洛云京将食盒收好,便关门出去说要问问朱大夫需要注意些什么。
第一个晚上很重要,如果伤口发炎,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是会要人命的。
洛云京回现代的大平层取了几种消炎药。
按照说明书,看了一下哪种是管外伤发言的,她用瓶子将药片按碎,倒进碗里,回屋子里点了蜡油,拍拍宗辞。
“吃药。”洛云京摸了摸宗辞的额头,饭后大约两刻钟,没有发烧。
先将消炎药吃掉,以防万一。
宗辞看着水里翻着白色颗粒,也没什么精神去问,只是皱了皱眉,就仰头喝了进去。
他没喝过这种药,也不知道洛云京从哪里弄来的,但是他现在很信任她,能用六十两给他治腿的人,他不需要问什么。
只是,太苦了,不正常的苦。
他用眼角描了一眼窗外,天都擦黑了。
“云皓回去了?你也该跟着一起走的,我自己在这可以。”
洛云京也知道他可以,就好像她在现代,也早就习惯了什么事都是她一个人。
可如今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她虽也不太会照顾人,到底也比他懂一些医学常识。
而且救都救了,万一什么破伤风、高热之类的要了他的命,岂不是得不偿失。
当然一夜这么长,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住。
“吃了药快睡吧。”
折腾了一日,宗辞很快就睡着了。
看着宗辞呼吸渐沉,洛云京意念回了大平层,先是将鸡汤炖在锅里,又包了几十个云吞,便去睡觉养精神。
设好闹钟,她在大床上睡了三个时辰,宗辞这边也就才过去半个时辰,她意念回来探了探宗辞的额头,没有发烧。
如此反复了五六次,洛云京的心总算踏实下来。
手术之后的几个时辰没起高热,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没事。
她休息好,先将自己喂饱,又美美的泡个花瓣浴,才将鸡汤云吞带出来,托着下巴看美人。
睡熟之后的宗辞没了清醒时的那份疏离,俊美的像是玉雕的佛子。
许是鸡汤的味道太浓郁,才看一会儿,佛子的鼻子动了动,一双凤眼睁开,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洛云京的眼眸深处。
“醒了?”洛云京不动,依然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饿不饿?”
宗辞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抬高的右腿。
还在......
他做了个恶梦,梦见他的腿被锯掉了,老大夫说这腿没法治,留着也是摆设。
洛丹和冯公子在他身边嘲讽他是个没用的瘸子,给老大夫扔了两个铜板,让他锯腿。
在梦里,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腿被锯掉了,那种感觉很奇特,他好像是看客一样,就站在那里,但是梦里的人却看不见他。
洛丹以他是瘸子的理由退婚后,嫁给了冯员外家的公子,洛老爹和澎秦也没办法阻止,无论如何也是他们的女儿,无法强求便只能接受。
只为了补偿他,给他讨了一房媳妇。
那妇人是隔壁村的村姑,为了澎秦给的五两彩礼,他哥嫂便将她卖给了宗辞。
村姑嫁过来之后很是嫌弃宗辞,宗辞想继续抄书赚钱,她冷嘲热讽地笑话他,还将他的书册和笔墨都卖了换钱,换了的钱就拿去买肉她自己偷偷吃。
宗辞走不出去,就只能饿着,澎秦一开始还给他送些饭菜,后来去了镇里给洛丹看孩子,被扣着不让回村,洛老爹进山去找迷路的洛云皓,听人说跌落山崖再没回来,也就没人再管他。
直到那村妇背着他将三间茅草屋卖了,他被收房子的人扔进了村口的河里,他呛了几口水,想着也许和娘亲都死在一条河里也不错的时候,他惊醒了。
眼前便是这双潋滟的桃花眼。
笑眯眯地问他,“饿不饿?”
他顿觉眼眶发酸,遮掩什么似的,低头去摸他那条疼得像是真被人锯掉的右腿。
真的太疼了......
他都分不清是梦里的惊惧,还是现实的疼痛。
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真实的他都恐惧那会不会是未来要发生的事情。
后怕像是被刻在了灵魂,他的手都在发抖。
好在是,醒了......
他着急确认什么似的问洛云京,“你整夜守着我?”
闻言,洛云京以为他察觉到什么,可看着宗辞疼的直发抖,才发觉他的不对劲。
忽然,拍了一下他的手,“坏了,麻药劲过了。”
她将一碗鸡汤云吞端给宗辞,“你先吃早饭,我去找朱大夫开点止疼药。”
洛云京急匆匆的跑出去,到门口还回头丢来一句话,“你别怕,这几天偶尔疼一下很正常,朱大夫说了接骨很成功,你以后能正常走路。”
一阵风吹在宗辞脸上,让他感觉到这一切好像不是在做梦,现在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喝了一口鸡汤,香味扑鼻,他有点想哭。
虽然说娘亲死了之后,澎秦待他极好,可是家里还有其他孩子,尤其那时洛子轩才一岁,更需要澎秦的关注。
他更不可能跟洛丹争宠,澎秦又忙着干活,很少会关注到他的情绪。
突然有个人如此细心地照顾他,还整夜守着他,宗辞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这个假千金好像人还不错。
他又张嘴吃了一口云吞,这哪里是云吞,分明就是饺子吧。
这么大!
里面好像还有虾仁,他吃过虾仁,小时候跟着爹娘在那个人家里吃的。
好像也是这么大的云吞。
每个云吞里都有一整只虾仁。
真好吃啊。
林悠然再回来就看见碗里都空了,她眉眼弯弯地夸赞,“真棒,都吃光了,好好吃饭,你的腿就会好得很快!”
说着又给他嘴里塞了一颗白色糖豆,“别咬开,直接咽了。”
宗辞有些意外,怔怔地看了洛云京一眼,面上却有些裂开,“直接咽掉?”好可惜。
那么甜甜的糖,还是头一次吃。
可是他又不好意思再要,他不是小孩子。
至少现在嘴里是甜的。
心里,好像也有一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