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军中睡了一夜，早起的时候，所有朝中大员都不见了前一日刚来时候的雅致讲究，一个个勉强维持体面，眼底的乌青黑的恨不得爬满整张脸。
吴昕其实睡得也很不好。
他本就较弱，环境稍微差一点儿，都恨不得生场大病。
又因为挂心梁夜，几乎是整夜不眠。
好在他自己带着吴朔睡在梁夜房中，夜里还不用忍受旁人的呼噜打扰。
饶是如此，他第二日也有些蔫儿。
吴昕在和一群老头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梁夜带着梁姮，星夜兼程，到了望京县。
三千军马，行军速度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到望京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借着夜色，梁夜带人悄无声息地围了山匪藏身的落凤山。
梁姮在梁夜怀里，抬头看着陡峭的山势，小声问梁夜：“小叔，你说，这山上有没有他们抢来的百姓？”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梁夜仰头看着山顶，语气平静：“这伙山匪在这里的时间短，小叔收到的消息，他们犯的事儿还算少。”
“那，小叔，这些山匪里，有没有你说的那种逼上梁山的？”
梁姮小小声问。
“大概也有。”
梁夜揉了揉小姑娘的小脑瓜。
因为要上山，梁姮已经换下了在家中时候穿的漂亮小裙子，此时和梁夜一样，银甲黑袍，马尾高束，倒也有些小将军的味道。
此刻，小姑娘看着梁夜，满心疑问：“那，小叔，他们既然有逼上梁山的可怜人，我们为什么还要围剿他们啊？”
而且，小叔还答应把他们的尸体给妙姨解剖，听起来好残忍。
梁夜低头看着小姑娘圆溜溜的大眼睛，轻笑一声，解释道：“姮儿，可怜人不一定无辜。当他们对那些无辜客商举起屠刀的时候，就已经不无辜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句话，在大部分时候都有道理。”
“尤其是，如今你阿起叔叔主政，虽不是天下大同，可也算得上河清海晏。”
“走投无路落草为寇的可能性还是小的。”
在一个还算盛世的时代，一个人落草为寇可能是因为走投无路；一群人落草为寇，那真的就是聚众打劫而已。
梁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梁夜又看了一眼山上，问梁姮道：“姮儿看看，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攻上去？”
“现在山上有六十多个山匪，姮儿说说看，怎么打？”
“啊？”
梁姮眨了眨眼，小脸肉眼可见的有些失落：“小叔，六十个山匪，您带了三千人来，咱们就是漫山遍野随便抓，也能抓完啊。”
这一比五十的富裕仗，闭着眼打也不会输啊。
梁夜很认真的给小家伙纠正她的观点：“姮儿说的很对，随便抓也能抓完，可你猜猜小叔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
梁姮歪了歪头，表示想不明白：“不知道。”
“为了保险，也为了尽可能的减少士兵伤亡。”
梁夜解释道：“一个打一个，对方如果拼命，纵然我们的武器装备更精良，士兵操练更熟练，我们大概率也要伤亡过半。”
“十个打一个，对方拼命，加上地形掩护，也能逃走。”
“可当数量上形成绝对压制的时候，就算山上是六十头野猪，我们都能抓完了。”
抬头看着山顶，梁夜的目光深邃：“姮儿觉得，我们要带多少人上山？”
“小叔，我们如果不上山，困死他们呢？”
梁姮有别的想法：“山上只有六十个山匪，我们把这座山头围住了，他们没有粮食了，自然就饿死了啊。”
“围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梁夜先肯定了小姑娘的想法：“可是姮儿想没想过，六十个人，在这座山头能活多久？”
“就算寨子里的粮食吃完了，他们挖野菜打兔子，在山上都能再坚持半月二十天。”
“可我们这么多人，半月二十天得多大开支？”
他捏了捏梁姮的脸，笑着问。
梁姮点了点头，：“懂了，我们比对方消耗小、粮草足的时候，才要僵持。现在我们有绝对优势，速战速决收益最大。”
“对。”
梁夜笑笑，将梁姮递给身后的梁溪：“走吧，上山。梁淞梁溪，保护好小姐。”
落凤山的这个山头并不大。
三千人攻山，几乎站满了大半个山头。
镇北军素来操练娴熟，又有山地作战的经验，没费什么力气就摸上了匪徒们聚集的寨子。
等到山匪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所谓的寨子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几个穷凶极恶之徒冲了一波，不等出寨子，就被羽箭射成了筛子。
其余人见状知道大势已去，降的毫不犹豫。
将人都控制起来之后，梁夜看着地上躺着的七八具尸体，有些失望。
啧，这很难让吴朔见识到战争的残酷啊。
毕竟菜市口砍人经常都比这个砍得多。
他抱着梁姮走进匪寨，目光瞥见被士兵按在地上的某个头目，眉头一皱：“你，抬起头来。”
对方不动。
梁夜将梁姮重新送到梁溪怀里，弯腰揪起那人的头发，强迫对方抬头。
在对方的闷哼声中，对上一张粗狂而野性的脸，梁夜笑了一声：“呵，陆汗王，好久不见啊。”
眼下跪着的，可不就是他寻觅了几个月都毫无动静的陆元吉吗。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今不用操心元沧浪的去留了。
那满脑子只有孙岐黄的蠢蛋彻底没用了，随孙岐黄怎么处理吧。
陆元吉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瞪着梁夜，用白鹿族的语言骂了一句，因为骂的太脏，梁夜只当没听见。
看着跪在地上发髻散乱、狼狈不堪的男人，梁夜笑的讽刺：“本王就说，好端端的，望京县怎么会出现山匪，合着是不懂事的外族傻子啊。”
“梁夜！”
陆元吉气急，恨不得将银牙咬碎：“你有本事放开本王，和本王一对一单挑！”
“哟，有意思。”
梁夜笑了一声，言语间全是嘲讽：“本王带了三千精兵，能靠人海战术捏死你，为什么要和你单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