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椒香殿请安。
明嫔神色疲倦的扶着额头,秀眉微蹙:“昨个儿夜里也不知是谁,弹了整整一个时辰的琴,偏那琴声杂乱无章,着实刺耳,听得我头疼。”
尤御女长眸一转:“嫔妾还以为那琴声是从娘娘您那传来的,若不是您,那……”
她目光往柳月棠身上悠悠荡:“那便是柳才人了,只有你住那个方向。”
柳月棠闻言,站起身对着高位的娘娘些福了一礼,谦和恭敬道:“是嫔妾琴技拙劣,扰了娘娘们的尊耳。”
玉妃不耐翻了翻白眼,“既知道自己拙劣,就莫要如疯妇般伸着鸡爪子乱弹。”
宓妃凌厉瞪着她,想起昨夜自己被截胡便更是气怒。
她十分厌恶的扬了扬手绢:“真是丢人。”
皇后清了一声嗓子。
“好了,昨夜皇上也在柳美人那儿,不管琴音悦耳也好,逆耳也罢,只要皇上喜欢,那便是天籁之音。”
柳月棠也很是苦恼。
昨夜她说换个地方,如此躺在古筝上必然会发出声响。
可萧衡却说,有琴音助兴,亦不失一番乐趣。
所以,她整整躺在古筝上面一个时辰。
此刻腰亦是勉强才能直起来。
回到琉音殿。
流筝便一脸喜色上面:“小主,皇上送了好些东西过来,你要不要瞧瞧?”
柳月棠只觉得累极了,加之狗皇帝昨夜那番作为,让她着实对他所赠之物提不起兴趣。
“放起来吧,我腰酸的很,去躺会儿。”
柳月棠喝了一碗冰镇的绿豆汤后便睡了两个时辰。
直到腹部的疼痛来袭才将她疼醒了。
“流筝……”
柳月棠捂着肚子,脸色盈盈泛白。
流筝见状着实一惊,旋即反应过来:“小主,您来月事了?”
柳月棠点头,“扶我起来清理一番。”
她试着挪动腿,谁料小腹的疼痛更加厉害,险些没有站起来。
进来的挽秋见状连忙上前扶着,满脸关切道:“奴婢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柳月棠摇摇头:“不用,都是老毛病了。”
她自己的身子还是知道的,当年在柳府,一碗碗凉药下肚,导致胞宫受寒,身子时好时坏。
在柳府时,她好几次疼的掉泪,险些晕了过去。
而入宫后,疼痛的症状却好了许多,本以为是身子渐好,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流筝罐了个汤婆子放在柳月棠小腹上,本以为这一次如从前那般疼个半日就好了。
可到了酉时初,疼痛不仅未减,反而更加剧烈。
她蜷缩着身子,手指紧紧攥着锦被,额上脖颈全是冷汗。
流筝见状吓了一跳:“小主,奴婢还是去请太医吧,让太医开一副止疼的汤药,奴婢看着您太难受了。”
柳月棠点点头。
事到如今她只有请太医了,否则只怕会将自己给疼死。
“去请那位沈太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太医疾步而来,匆匆行了一礼后便搭上柳月棠的手腕诊起了脉。
他一边诊着一边道:“小主寒凝血淤,气血虚弱,加上又逢特殊时期所以才会腰酸腹痛。”
正当所有人松了一口气时,沈太医却拧起了眉头,又抬头快速地看了柳月棠一眼,欲言又止。
柳月棠心中了然,虚弱的问着:“是不是我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
沈太医一惊,收回手以及柳月棠腕上的锦帕,沉凝道:“小主只是胞宫淤滞,在子嗣上会稍艰难一些。”
柳月棠苍白的唇际勾起一抹飘忽。
太医都说艰难了,那如何还有希望?
她撑着身子起身,指尖狠狠掐进手心方才有些精神。
“沈太医,此事还希望你莫要外传。”
沈太医凝眉沉思,拱手作揖道:“身为医者,理应守护患者之隐私。但微臣身处皇宫,主子唯有圣上一人。倘若无人过问,微臣尚可佯装不知,但若有人问起……微臣便难以替小主守密了。”
他义正言辞的说着,神色坚定决绝。
柳月棠轻笑,低沉的嗓音中却带了压迫的气势:“原来这就是沈太医入宫五年却仍是吏目的原因,难怪连心爱的女子都求娶不了。”
此语一出,沈太医矍然变色:“小主怎知……”
话未说完,他便明白了过来。
“看来小主是有备而来,调查了微臣。”
“我岂会有那般闲情,不过是偶然路过,正巧目睹你与那绣女私相授受而已。”
柳月棠轻飘飘的一句话砸得他心惊肉跳,连忙跪下身去:“微臣同她早已有婚约,并非是私相授受,还请小主明查。”
私相授受这四个字,他担当不起。
绾一更担当不起。
她身为宫女,若是名节被毁,只怕唯有死路一条。
柳月棠勾起耳旁的一缕湿发,淡然道:“你们并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何来婚约一说?”
沈太医登时急得背后冷汗涔涔,俯身在地:“若小主真要罚,微臣甘愿一死。但求小主放过绾一,她是无辜的。”
柳月棠忍着腹部的疼痛,极力道:“沈太医你明白,我要的不是你的性命。”
沈太医呼吸一窒,沉思须臾,终是有了决定。
他攥紧拳头跪地:“微臣……悉听小主差遣。”
他入宫当差时便深知,宫中妃嫔为争宠其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太医、御前宫女太监,皆妄图将其收买,以为己用。
故而给妃嫔诊脉时,他从不多言,小心谨慎。
岂料,如今还是不慎将把柄落入她人之手。
可为了绾一,他也只能昧着良心为柳才人所用。
绾一为他付出甚多,他决不能再负她了。
柳月棠已是浑身无力,闭了闭眼。
“你放心,你替我办事,我定会如你所愿,娶得心爱之人。”
沈太医微微一愣,半信半疑的看着柳月棠。
见她神色痛苦,他连忙道:“小主放心,微臣定会替小主隐瞒此事,这就下去替小主开副止疼的药方。”
柳月棠连忙吩咐:“流筝,这天恐是要下暴雨,拿一把伞给沈太医。”
流筝连忙应下。
沈太医下去后,柳月棠靠在软枕上一言不发,眼神空洞的盯着樱色幔帐。
流筝换了一个汤婆子放到柳月棠怀中,又替她盖好了被子,柔声软道:“小主,您别想太多了。”
柳月棠指腹摩挲着温暖的汤婆子,对流筝回了一浅浅的笑容。
“流筝,你知道我方才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庄子里的那些事。”
“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够累够苦了,我不希望再生一个孩子来这世间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