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晌午,周德福便领着萧衡的圣旨来到了锦绣阁。
柳月棠由流筝挽秋搀扶着上前,正欲跪下接旨,周德福便连忙制止:“小主,皇上说您身子未愈,让您不必下跪。”
于是,柳月棠站着接旨。
周德福扬起又尖又细的嗓子:“皇上口谕,美人柳氏,素娴仪规,勤勉柔顺,淑慎性成,着晋为婕妤,赐封号‘熙’。”
柳月棠嘴角微微牵动。
总算没有白费心思,她昨夜的泪也没白流,不仅晋了位,还得了一熙字封号。
“嫔妾多谢皇上隆恩。”
周德福满脸笑意:“小主,皇上还有赏赐。”
言罢,他站到一旁,对着一排排宫人招手。
随着两位宫女款款上前。
周德福道:“小主,这是皇上亲自给您挑的宫女,皆是出身清白且做事干净利落的。”
柳月棠打量了那两位宫女一眼,看着倒是老实本分。
“小主,这是皇上给您的赏赐。”
周德福一挥手,宫人们排成两排端着珠宝首饰上前。
分别是: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对、玉佩十件、香炉五个、瓷器五尊、首饰两盒、绸缎四匹、血燕五斤、灵芝一支、人参一对。
柳月棠目光独独只在黄金上有所停留。
宫里珠宝首饰不缺,可为了谨慎些都不能打赏下人。
这黄金,来的恰合时宜。
她嫣然笑道:“嫔妾多谢皇上恩典。”
看着那华贵夺目的首饰,柳月棠心中很清楚。
这些与其说是赏赐,不如说是补偿,或是帝王的愧疚。
仪元宫中。
玉妃听到柳月棠晋封的消息,将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搁,碧色的茶水瞬间肆意流淌于桌上。
“没想到她这般走运,毒都没将她毒死,还被晋了位份,还赐了个封号。”
提起封号,玉妃秀美的长眉紧紧一皱。
“叫什么来着,熙?对,熙,就是这个封号。”
她望向容美人:“这个封号是何意?很好么?”
容美人沉思片刻,斟酌着道:“熙为明亮和乐之意,自是不如娘娘您这个玉好。”
玉妃微微扬起下巴:“这怎么说?”
容美人眼波悠悠一荡:“玉,可想娘娘在皇上心中如美玉一般,纯洁美好,光彩耀人。”
玉妃眯起长长的凤眼,凌厉而美艳:“是吗?你可是忘了本宫的名字里便有玉字。”
容美人心头一颤,连忙起身谦卑屈膝下去:“封号那般多,皇上独独给了娘娘玉字封号,自是觉得您名字中的玉字极为适配,在皇上心中,娘娘定是如玉如珠般美好。”
见玉妃神色缓和,她继续道:“娘娘,眼下柳美……”
她顿一顿,涩然改口:“熙婕妤往后不能孕育子嗣,全靠皇上一时的宠爱得意不了几时。她不过是容貌生的好一些,君恩如流水,红颜易老。没有子嗣傍身,区区妃位便是顶天的殊荣了。而娘娘您不一样,您将来可以生养自己的孩子,莫说贵妃了,皇后之位也……”
她会心一笑,未说出口的话不言而喻。
玉妃嘴角微微勾起,拨弄着自己鲜艳夺目的蔻丹指甲:“本宫本就没将她放在眼里,想要除掉她轻而易举。最难对付的始终只有昭妃和皇后。”
夜色逐渐浓郁,宫墙内的烛火渐渐亮起。
柳月棠倚在床上看书,抬头望窗外看去。
挽秋以为她是在等萧衡,便上前道:“小主,皇上要晚些才来。”
柳月棠将书放置一旁,“我是有些事要吩咐你去做。”
流筝见状,连忙退下,在门口守着。
挽秋上前:“娘娘,您有何事要吩咐奴婢?”
柳月棠招手让她上前,附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挽秋听后,先是一愣,随后慢慢恢复平静,正色道:“娘娘放心,奴婢定会办好此事。”
柳月棠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她面容平静的将一旁的书拿起,可视线却落到了洁白如玉的手上。
从入宫那天起,她就没打算让自己的手干干净净的。
丹菊不管是否成功下药,可背叛了就是背叛了。
不能因为她没置自己于死地便有所宽容。
这是深宫,不比其他地方。
能侥幸一时却侥幸不了一辈子。
所以,她不能有一丝心慈手软。
暖黄的烛光摇曳,悠悠映在柳月棠恬静的脸上,似是化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
本是温暖娴静的画面,却让萧衡看穿了她面容之下的悲伤和凄婉。
他一步一步无声而缓慢的上前。
一道黑影投落在书页上,柳月棠缓缓抬起头。
只见萧衡笑意隐隐的看着自己,尽管他眉间流露着疲惫,可眼神中却是不加掩饰的温柔。
柳月棠勉强微笑:“皇上来了。”
萧衡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手心的暖意方才放心了些。
“今天可有哪里不适?”
柳月棠伸手环住他的腰,安心的贴在他胸膛上,“嫔妾好多了。”
“谢谢皇上。”
萧衡知道她指的是位份一事,伸手抚着她顺滑的秀发。
“朕给你的封号你可喜欢?”
柳月棠轻轻点着头:“喜欢,很好听。”
萧衡眼眸一弯,柔声道:“朕给你的封号,自不可能只图好听。”
柳月棠抬起头看着他,见他牵起嘴角缓缓念着:“熙熙泰和,长乐无忧。”
“朕只希望棠儿能够永远光明灿烂,一生无忧,平安喜乐。”
柳月棠眼眶渐红,紧紧拥着他:“谢谢皇上。”
萧衡薄唇微动,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愧疚。
他能补偿她的,便只有这些身份地位了。
这一夜萧衡和柳月棠都无睡意。
萧衡脑海中突然想起今日柳鸣说的话:
“皇上,柳美人自幼离家,臣未能伴其成长,鲜少给予关爱。致使小女性情敏感而柔弱。臣每念及此,心中愧疚难安。还请皇上看在臣一心为朝廷的份上。能否对柳美人多几分关爱,臣定感激涕零,铭记皇恩浩荡。”
于是,萧衡开口道:“你父亲知道了你的事,也是有几分伤心的。”
柳月棠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
这里面或许有两分真心,但更多的是在演绎他慈父的形象。
“朕听闻,你嫡姐要成婚了,她夫君还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柳月棠淡淡一笑,柳月瑶总算如愿了。
她一定会很“幸福”吧。
“嫔妾认识那人,他……”
“小主,不好了……”
流筝焦急的声音打断了柳月棠的话。
“进来说。”
流筝隔着珠帘禀报着:“皇上,小主。“
“丹菊,她死了。”
柳月棠大惊失色,当即吓得坐了起来:“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死了?”
“她……她是被人活活勒死的。”流筝微颤的声音亦充满了恐惧。
柳月棠身子一软,犹如惊弓之鸟,身子微颤。
萧衡连忙揽住她,扬声呵斥道:“一个宫女而已,处理了便是。”
“是。”流筝匆忙退下。
柳月棠紧紧抓住萧衡的衣衫,扬起头哽咽道:“皇上……她虽犯了错,可她罪不至死。是谁……到底是谁要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