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生伤得不轻,七八天过去了,人还昏昏沉沉,青色淤血印子,遍布他整张脸,青青紫紫的,看起来就很吓人。
孙大夫收回把脉的手,看向旁边紧张的家属,缓缓说道:“他身上皮外伤,不算什么大事,内里嘛,有些淤血,腹部有积水,有点麻烦。”
王氏一急,眼泪冒了出来。
孙大夫依然慢悠悠的,“现在有两个方子,一个取桃仁、大黄、芒硝......等药材,活血化瘀,行气止痛,需连服五副;另一个取当归、川穹、地黄......人参、白术、鹿茸等,达舒筋活血,化瘀散水,益气补神之效。”
王氏小声问:“大夫,这价格......”
“第一种么,不贵,一副一两银子。”孙大夫竖起一根手指,“至于第二种么,一副十两,需连服三副。”
王氏向婆母看去。
魏阿婆没有犹豫,她们家现在情况,也让她没法挑拣,她直接道:“我们选第一......”
“第二种。”温知宜突然开口,截下魏阿婆未尽之言,面对魏阿婆不安的眼神,她坚持道:“就要第二种,不拘价格,药材品相要好的。”
“放心,我们仁心堂的药,就没有歪瓜裂枣。”孙大夫说的掷地有声,接着,他表情微微一顿,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这个嘛,老夫出诊,不管看与不看,都要收三两出诊费。”
“这么贵?”王氏惊讶到声音拔高。
孙大夫捻着胡须,“一分钱一分货嘛。”
那你这货也贵的离谱了。
温知宜一脸无奈,笑说道:“您放心,不会少您的。”
王氏有点不好意思,又忍不住心生感动,“娘子,这......”要不,讲讲价?
“没事的阿嫂,阿兄出事,也有我一份缘故。”
要说不好意思,她才是不好意思的那个人。
而且,她不是看不见,魏阿婆和王氏阿嫂脸上的感激,不怪这位孙大夫,把主意打到京都大户头上,还能好好开着他的医馆,人家会做人啊!
魏阿婆听见这话,老脸一红,“哪里能怪您,要怪也怪我们,穷人乍富,忘了根本,惹了旁人的眼。”
“是我,都是我不好。”王氏满脸懊恼,低落地说道:“阿妹您送我的金镯子,我没忍住带出去晃了晃。”
孙大夫看得稀奇。
这咋还怪来怪去的呢。
温知宜握住王氏的手,对她道:“没关系,咱们以后想带就带。”
“对,阿嫂你看,我也有。”阿宝抬起手腕,露出手脖子上鎏金嵌红蓝宝石莲花金镯。
王氏破涕一笑。
她觉得,她这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在婆母救下她们两人时,她没有怂恿婆母把人赶出去。
等去了那什么伯府,她一定替娘子守好院子,绝不让人欺负她。
顾家小厮将李水生抬上马车。
多了李家四口,一辆马车变得拥挤,顾衡玉让人到附近有马车的人家里高价买下马车。
一行人准备回京,到白西村村子口时,撞上三三两两相互搀着,一路走一路哭的吴家人,另还有吴老二同伙,有的拿门板抬着,有的被家人搀着,呜呜咽咽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呜!”
刘村长由儿子背着,脸色灰白,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几岁。
没去的白西村村民,一个个围在村子口,听跟去看热闹的邻居,胆战心惊地说着他们,在县衙外的所见所闻。
“吴老二死了!”
说话的人,声音压到极低,一脸惊悚。
“真的?怎么就死了?”
旁边的人接口:“挨板子呗,才挨了三十板,人就没气了,嘴里一个劲儿往外吐血。”
“嘶!”
“我就说,公堂那是那么好上的,现在好了吧,命都赔进去了。”
“老话都说了,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还不是仗着有村长,听说刘员外和县尊大人关系好着呢。”
......
温知宜听到外面嘀嘀咕咕的声音,眼神平淡地扫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吴家人。
吴老二身上盖着白布,由吴老大和吴老三抬着,吴老婆子走在他旁边,一双狠毒阴森的老眼直勾勾盯着对面缓缓驶来的马车,抓着儿子冰凉的手一紧,突然一巴掌扇向吴老二媳妇。
“你这个丧尽天良的贱骨头!你怎么不去死啊,贱胚子,小浪蹄子,你不得好死,你个挨千刀的,你等着天打雷劈吧!”
她一边咒骂,一边揪儿媳妇耳朵,眼睛却盯着过来的马车。
“断子绝孙的狗东西,你这个扫把星,扫把星!你克死了我的儿子,早知道你白送我三两银子,我也不能要你啊,怎么死的不是你,你给我去死,去死,我这就送你下去陪我儿子!”
吴老二媳妇低着头木着脸,一动不动任由吴老婆子打骂。
两方队伍在村口相撞,一行人往里走,一行人往外走。
温知宜冷冷看着,毫无波澜,却在经过时,吴老二媳妇被吴老婆子一巴掌扇到地上,她目光不经意落到吴老二媳妇脸上,原本平淡的神色蓦地一缩,心口“砰砰”重跳两声。
“等等!”她下意识开口。
这时,吴老二媳妇重新低下头,咬牙闭口忍受着身上的厮打。
玉霜?
那是玉霜吗?
之前她身边的二等丫鬟?
马车停下,吴老婆子瑟缩,终于知道害怕,“怎、怎么的,我打自己儿媳妇你也要管?”
温知宜居高临下,“抬起头来。”
愣了片刻,吴老婆子反应过来,人家就没把她放眼里呢。
玉霜眼皮抖了抖,缓缓把头抬起来。
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虽然人瘦了,黑了,脸颊还肿着,温知宜还是认出了她,在徐家伺候她的二等丫鬟,玉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