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罗廖夫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军人的冷硬:“如果那一天,我们的国家遍地是鸦片……”他指向远方冒着黑烟的工厂,那里的工人们正锻造着新的五件。
“那么我们守护的,我们热爱的都将消失不见!”他的手指转向城墙上的哨兵,又指向更远处的村庄,“守卫我们的父辈的血白白流淌,而我们的后辈,将不再健康。”
老将军突然拔出佩剑,剑锋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寒光:“大声告诉我:我们能允许这一切发生吗?”
“不会!”军官们的吼声震得城墙上的尘土簌簌落下。他们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发亮,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格罗廖夫将佩剑重重插回剑鞘,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演武场上格外清脆:“主动吸食者、贩运者、掩护者,斩!”
他的声音如同钢铁般冰冷:“无意间接触者,交由指挥部审判!”
“明白!”军官们的应答声整齐划一,在秋日的晴空下久久回荡。
他们的眼神中不再有疑惑,只剩下军人特有的坚毅与决心。
……
莫瑞亚的营帐内弥漫着甜腻的腐朽气息。她懒洋洋地从绣着金线的丝绸床褥中支起身子,酒红色的卷发像一团乱麻般披散在肩头。
她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满是黑油的手指在床单上随意擦拭,留下一道道污浊的痕迹。
“什么事啊?”她拖着长音问道,声音像是从黏腻的糖浆里挤出来的。床边的传令兵低着头,不敢直视她半敞的衣襟和苍白的皮肤。
“那老东西收下我的礼物了吗?”莫瑞亚打了个哈欠,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传令兵的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艰难地开口:“收下了,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耳语。
莫瑞亚翻了个身,像条蛇一样蜷缩回锦缎堆里:“收下了就好。”她含糊地说着,伸手去够床头的烟枪。
“但是他当着所有军官的面,把它销毁了。”传令兵突然提高了音量,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要说出真相。
“什么?”莫瑞亚猛地弹坐起来,丝绸被褥滑落在地。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传令兵立刻单膝跪地,将格罗廖夫在演武场上的一言一行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营帐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莫瑞亚苍白的脸上先是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哎呀哎呀……”她轻声呢喃着,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头发,“总会有人愿意接受的。不是你……那就是别人了哦。”
传令兵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莫瑞亚已经重新躺回床上,从枕边摸出一个精致的珐琅盒子。当她打开盒盖时,甜腻的气息立刻充满了整个营帐。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渐渐变得迷离,仿佛刚才的暴怒从未发生过。
……
秋日凌晨的雾气笼罩着战场,莫瑞亚的攻势在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发起。她坐在镶金边的马车里,透过薄纱窗帘望着自己黑压压的军队向前推进。
士兵们的脚步杂乱无章,不少人眼中泛着不自然的血丝——那是过量毒品的刺激。
“这些蠢货都该早睡早起……”莫瑞亚嘟囔着,纤细的手指敲击着烟枪。她完全没意识到,正常人所谓的“早起”和她这个刚吸完鸦片准备就寝的瘾君子截然不同。
齐格飞防线静默地矗立在晨雾中,仿佛真的毫无防备。莫瑞亚苍白的嘴角微微翘起:“这老东西,不过如此嘛。”
她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让骑兵队加速前进。”
就在先锋骑兵距离第一道防线五百米时,一声嘹亮的号角突然划破寂静。紧接着,城墙上的火把同时亮起,照出一排排蓄势待发的床弩。
“放!”格罗廖夫的声音在城墙上炸响。
刹那间,密密麻麻的箭矢呼啸而出,其中夹杂着涂满煤焦油的燃烧弹。一枚巨大的燃烧弹直接命中骑兵队长,火焰瞬间吞噬了人和战马。
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个浑身是火的骑士竟然还在向前狂奔,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射击!”城墙上的军官厉声喝道。
三支弩箭精准地贯穿了那个燃烧的人形头颅。直到这时,那具焦黑的躯体才轰然倒地。
失去指挥的莫瑞亚军顿时乱作一团。齐格飞的士兵们抓住时机冲出防线,像收割麦子一样俘虏了大批神志不清的敌军。
“废物!都是废物!”莫瑞亚在自己的营帐里尖叫,一拳砸在雕花床柱上。侍从战战兢兢地递上点燃的烟枪,她一把夺过,贪婪地吸食起来。
随着烟雾入肺,她扭曲的面容渐渐平复。
“要是紫晶还在……”她梦呓般低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要是那东西还在……我何愁拿不下齐格飞!”
一个谄媚的军官凑上前:“要不请老爷派更多人来?”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军官脸上。
“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莫瑞亚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她转向窗外,死死盯着远处的齐格飞,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你们完蛋了!”
而在齐格飞防线内,格罗廖夫看着手下押送来的俘虏,眉头紧锁。
这些衣衫褴褛的农民佝偻着背,眼神涣散,枯瘦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他们中许多人嘴角还残留着黑褐色的药渍,脖颈上布满溃烂的疮疤。
“将军,我们应该……”一名年轻军官上前请示,手按在剑柄上,目光扫过俘虏们萎靡的面容。
格罗廖夫抬起手打断了他。秋风卷着沙尘掠过校场,老将军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
他蹲下身,与一名蜷缩在地上的俘虏平视。那人约莫四十岁,却已满头灰发,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
“你叫什么名字?”
俘虏哆嗦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小的叫约、约纳斯……”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我是种麦子的……”
格罗廖夫注意到他虎口的老茧——那是常年握镰刀留下的痕迹,如今却被烫伤覆盖。
老将军站起身,转向军官们:“我在想一种可能,一种源于我们自己的可能。”
他的目光越过城墙,望向冒着黑烟的工厂。蒸汽机的轰鸣声隐约传来,与俘虏们虚弱的咳嗽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西陵星火能够将我们齐格飞塑造成现在的模样……”格罗廖夫的手指轻轻敲击剑柄,“我们有没有可能将他们,也塑造成我们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