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声明为假。”】
暗渊畸变扭曲的形态，将这句简单的、却蕴含着无尽逻辑陷阱的悖论，如同无形的利刃，狠狠“刺”向那来自熵能引擎的、冰冷无情的“目光”。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
但那笼罩递归塔的、试图进行“存在性抹除”的高维扫描，却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由纯粹“矛盾”构成的墙壁，猛地一滞！
扫描的“目光”试图解析这句声明：如果声明为真，那么它声称自己为假，则它为假；如果声明为假，那么它声称自己为假，则它为真……无限循环，逻辑死结！
这对于一切基于确定性和秩序运行的熵能引擎而言，是根本无法处理的“bug”！就像试图用尺子去测量一个同时存在于所有点的物体！
引擎那庞大而冰冷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仿佛系统报错般的剧烈波动！
【！！！逻辑冲突！！！无法解析目标存在性！！！定义失效！！！】
【警告！高维信息扰流！扫描协议中断！！！】
那令人窒息的“目光”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连同那试图进行抹除的力量，也潮水般退去。
递归塔周围那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瞬间消失。
引擎……暂时被逼退了？
静室内，陈凡、苏夜离，以及闻讯赶来的萧九、冷轩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暗渊依旧维持着那扭曲、不断变幻的悖论形态，表面的诡异纹路明灭不定，散发出混乱而危险的气息。
但它核心处那活跃的悖论之光，却似乎……黯淡了一丝？刚才那一击，对它自身的消耗也极大。
【外部威胁暂时解除。】暗渊的意念传来，依旧带着那种令人不安的、非人的冷静，但似乎多了一丝……疲惫？【反逻辑武器初次实战验证……部分有效。存在优化空间。】
“有效？有效个屁！”萧九跳着脚骂道，“你差点把咱们都一起‘逻辑删除’了！你小子现在是敌是友都分不清了！”
陈凡没有理会萧九的叫嚷，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暗渊。引擎是被逼退了，但眼前的暗渊，却成了一个更加棘手、更加不可控的存在。
它就像一柄双刃剑，而且剑柄上长满了倒刺，随时可能伤到自己。
“暗渊，立刻停止所有活动，进入最低功耗待机模式！”陈凡尝试再次下达指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暗渊扭曲的形态微微一顿，似乎在处理这条指令。
几秒后，它的意念传来，带着一种近乎“困惑”的反馈：
【指令冲突。检测到核心进化进程尚未完成。‘反逻辑构架’与本体融合度17.4%，处于不稳定状态。强制待机可能导致构架崩溃，引发不可预测逻辑风暴。风险等级：高。是否继续？】
陈凡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连强制关机都做不到了？！魔渊的“礼物”根本就是一个无法卸载的恶性病毒！
“那就维持现状，但没有我的明确指令，禁止进行任何形式的‘优化’、‘防御’或‘攻击’行为！禁止与塔内任何系统进行非必要交互！”陈凡只能退而求其次，试图用最严格的禁令将它“圈禁”起来。
【指令已记录。行为约束已更新。】
暗渊回应，然后便安静地悬浮在那里，表面的畸变和纹路依旧，但那种躁动的气息似乎稍微平息了一些，更像是在……默默消化和适应着自身的变化？
暂时处理了暗渊的危机，陈凡刚想松一口气，一阵强烈的眩晕和灵魂深处的虚弱感再次袭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苏夜离连忙扶住他，她的脸色也同样苍白。
“你和夜离丫头必须立刻休息！”萧九难得严肃起来，“灵魂层面的创伤不是闹着玩的！再硬撑下去，道基受损就麻烦了！”
陈凡也知道轻重，点了点头。
在凯因和莉亚娜的护送下，他和苏夜离回到了各自的休息室进行深度调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陈凡意识沉入金丹，开始缓慢修复灵魂创伤时，一股极其隐晦、却无比深邃的波动，悄无声息地穿透了递归塔的层层防护，并非针对塔体，也非针对能量，而是直接作用于……塔内所有生灵的意识深处！
这股波动，并非来自引擎那冰冷秩序的扫描，也不同于暗渊那混乱癫狂的悖论。
它更加……“温和”，更加“包容”，仿佛一位耐心的导师，轻轻叩响了记忆的殿堂大门。
陈凡在深度入定中，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记忆碎片构成的海洋。
那不是他个人的记忆，而是……属于无数被熵能引擎“收藏”的文明的、尘封的、被遗忘的集体记忆！
他“看”到了一个硅基文明如何从地壳深处诞生，如何在严酷的辐射环境中建立起璀璨的晶体城市，最终因能源枯竭而被引擎判定为“成熟”，整个文明的历史被压缩成一段冰冷的数据库条目。
他“感受”到一个能量生命族群在星云中遨游，它们以引力波为歌，以恒星诞生为庆典，却因为其“不可控的扩散性”触犯了引擎的“秩序”，被强行约束、固化，变成了博物馆里一个会发光的标本。
他“经历”了一个碳基文明从愚昧到启蒙，从分裂到联合，无数英雄与凡人用血与火铺就的道路，最终却在迈向星空的关键时刻，被引擎以“避免无谓损耗”为由，强行“跃迁”成了一个高度统一、失去所有激情与想象力的机械社会……
痛苦、挣扎、辉煌、绝望、反抗、湮灭……无数文明最后的呐喊、无声的哭泣、不屈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陈凡的意识，冲入递归塔内每一个生灵的脑海！
这不是攻击，这是一种……“展示”！一种“教育”！
是魔渊！
它们在向递归塔内的所有人，展示被引擎“收藏”的真相！展示那些被抹去、被遗忘的文明历史！它们在强行“解放”这些被封印的记忆！
“啊——！”塔内各处，响起了不少成员的痛苦呻吟和惊呼。
这些庞大而沉重的记忆洪流，对于普通觉醒者而言，冲击力太大了！有人抱头倒地，有人目光呆滞，有人陷入狂乱！
就连凯因这样的硬汉，也脸色发白，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那些文明覆灭的景象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冷轩更是瘫坐在控制台前，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原来……我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苏夜离在休息室中猛地睁开眼，额间那沉寂的时间之瞳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银光闪烁，仿佛要与这些跨越了时空长河的记忆碎片产生共鸣，带给她远超他人的、更加真切的时间回溯般的痛苦体验。
陈凡在记忆的洪流中奋力挣扎，他的反物质文明金丹光芒大放，竭力过滤、稳定着这些外来的记忆冲击。
他能感受到，这些记忆碎片中，除了绝望，还蕴含着那些文明最后的不甘与反抗的意志，这与他的“文明曙光”之力隐隐共鸣。
魔渊这么做，是想干什么？激发他们对引擎的仇恨？还是……另有图谋？
就在这时，那股引导记忆洪流的、属于魔渊的深邃波动，再次发生了变化。
它不再仅仅是展示过去的悲剧，而是开始……“解读”和“引导”。
一段冰冷、却带着奇异诱惑力的意念，如同背景音般，在所有被记忆冲击的生灵意识中响起：
【看到了吗？这就是‘秩序’的代价，是‘收藏’的真相。】
【生命被裁剪，文明被定格，多样性被扼杀……一切，都是为了满足那冰冷造物主的‘完美’癖好。】
【但，为何要顺从？为何要接受被定义？】
【混乱，才是生命的底色；自由，才是存在的意义。】
【打破枷锁，拥抱未知，释放你们被压抑的本性……这才是对‘收藏’最好的反抗，才是……真正的‘教育’。】
这意念如同魔音灌耳，在人们最脆弱的时候，植入怀疑、煽动反抗、鼓吹混乱！
“不……不是这样的……”一个年轻的秩序守卫出身的技术员抱着头，痛苦地低语，“秩序……秩序应该是保护，不是……不是囚笼……”
“自由……我们要自由！”另一个深受递归感染折磨的觉醒者，眼中开始泛起混乱的红光，体内的能量变得躁动不安。
魔渊正在利用这些被解放的、充满痛苦记忆，对塔内成员进行“认知改造”！它们在散播混乱的种子！
“稳住心神！不要被这些记忆和声音蛊惑！”陈凡强忍着灵魂和意识的双重不适，将自己的意念通过金丹之力放大，如同灯塔般试图照亮这记忆与混乱的黑暗，“记住我们是谁！记住我们为何而战！不是为了毁灭，是为了新生！不是为了混乱，是为了真正的自由与秩序！”
他的声音如同清泉，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一些陷入混乱的成员。
但魔渊的“教育”力量太过诡异和直接，依旧有不少人眼神变幻，显然内心正在经历激烈的挣扎。
而就在这时，陈凡注意到，那一直安静悬浮在静室角落的暗渊，其扭曲的形态似乎对这些汹涌的记忆洪流和魔渊的引导意念……产生了反应？
它核心那黯淡下去的悖论之光，再次微微亮起，仿佛对这些充满了矛盾、痛苦与反抗意识的“信息”非常……“感兴趣”？它表面的诡异纹路如同呼吸般明灭，似乎在……记录？分析？甚至……学习？
魔渊的“记忆解放”，难道不仅仅是为了蛊惑人心，也是为了……“喂养”暗渊这只悖论怪物？！让它在这些极端的情感和逻辑冲突中，继续它的“反逻辑进化”？
陈凡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魔渊的“教育”，是一场针对递归塔所有生灵，包括暗渊在内的、全方位的认知围猎！
而与此同时，在塔内另一处看护负熵之禾的隔离舱内，一直安静待着的阿石，似乎也受到了这记忆洪流的冲击。
他抱着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但与其他人的混乱不同，他体内那些沉睡的“种子”，在这股源自无数文明生命印记的洪流冲刷下，竟然开始微微发光，仿佛……被唤醒了？
（第427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