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概率云的信仰收割》
概率的海洋淹没了刚刚稳定下来的范畴神国。
这里没有坚实的土地，没有清晰的关系，只有无数闪烁的、重叠的可能性。
陈凡抱着虚弱的苏夜离，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片由“可能”和“也许”构成的流沙上，每一步都可能陷入未知的结局。
“我看不清了…”苏夜离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颤抖，她的眼睛望着陈凡，但焦点却似乎在不断漂移，“你…你好像变成了好多个。”
在陈凡看来，苏夜离的身影也在微微晃动，仿佛同时存在于数个略微不同的位置。
这不是拓扑学的扭曲，而是更根本的确定性崩塌。
“坚持住，夜离。”陈凡收紧手臂，试图给她一些真实感，“这只是概率云的干扰。我们的本质没有变。”
“本质？”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戏谑的回音，“在概率面前，什么是本质？”
那些爆开后的球面并没有消失，它们化作了无数闪烁的光点，如同宇宙中的星辰，每一颗都代表着一个可能的未来。
这些光点汇聚，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不断变化的或然率。
“我是期望值，”它自我介绍，声音像是无数个声音的加权平均，“也是方差。我是你们每一个决定的后果，是你们命运的概率分布。”
萧九炸着毛，警惕地盯着这个新出现的存在：“概率？听起来像是赌场里的玩意儿！我讨厌不确定性，尤其是关乎鱼干的时候！”
期望值轮廓发出了一阵类似笑声的波动：“可爱的量子猫，你的存在本身不就是概率的体现吗？波函数坍塌，确定你的状态…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亲戚。”
“谁跟你是亲戚！”萧九呲牙，“我是确定的！我要吃鱼干是确定的！”
“是吗？”期望值轮廓轻轻一挥手。
萧九身旁突然出现了十几个半透明的鱼干袋子，每一个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每一个看起来都有些虚幻。
“选一个吧，”期望值轮廓诱惑道，“其中一个装着最鲜美的星鲟鱼干，其他的…可能是空的，也可能是你最讨厌的柠檬味。”
萧九的爪子伸出去，又缩回来，猫脸上写满了纠结。
它嗅了嗅这个，又碰碰那个，但每个鱼干袋子的“真实性”都在不断波动。
“这太残忍了！”零看不下去了，“概率不应该被这样滥用！”
“滥用？”期望值轮廓转向零，“数学描述世界，而概率描述未知。我只是展现了世界本来的面貌——选择，以及选择带来的不确定后果。”
它再次挥手，这次场景变了。
众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不断分岔的道路网络中心。
每一条道路都延伸向远方，展现着不同的未来景象。
一条路上，陈凡和苏夜离平静地生活在重建的数学圣域中，笑容温暖。
另一条路上，陈凡独自一人站在废墟上，眼神冰冷，苏夜离不见踪影。
还有一条路上，两人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无数条道路，无数种可能，同时呈现在他们眼前。
“看啊，”期望值轮廓的声音充满了蛊惑，“这就是你们的可能性之河。每一个决定，每一次心跳，都会让河流分岔。拥抱概率，就是拥抱所有的可能。”
苏夜离看着那条她消失的道路，脸色更加苍白，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陈凡的衣襟。
陈凡感觉到她的颤抖，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收起你的把戏！”陈凡喝道，“同时展示所有可能性，只会带来 paralysis by analysis（分析瘫痪）！真正的生命在于做出选择，并承担后果，而不是沉迷於所有‘可能’的旁观！”
“选择？”期望值轮廓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在概率的视角下，‘选择’本身就是一个需要被审视的概念。你们真的能‘自由’选择吗？还是说，你们的选择，早已被先验概率和条件概率所注定？”
话音刚落，陈凡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试图侵入他的思维。
无数个“如果…那么…”的念头疯狂涌现，像病毒一样繁殖。
如果他刚才没有放开苏夜离的手…
如果他没有解开庞加莱猜想…如果他当初选择了另一条修行道路…
每一个“如果”都衍生出一个栩栩如生的世界，每一个世界都在争夺他意识的主导权。
他的“我是谁”概念在无数个可能的“我”中剧烈震荡，几乎要分散成一片概率云。
“陈凡！”苏夜离感受到他的痛苦，强撑着举起离别之剑。
这一次，剑身没有散发寒光，而是荡漾开一种“确定”的涟漪，短暂地驱散了陈凡周围的部分概率干扰。
陈凡猛地清醒，冷汗浸湿了后背。
好险，差点就被同化成概率的一部分了。
“谢谢。”他低声对苏夜离说，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期望值轮廓对苏夜离的干扰表示不满：“确定性的锚点？真是碍事。看来，需要先收割你对‘唯一结局’的信仰。”
它指向苏夜离，一股无形的概率洪流席卷而去。
这一次，目标不是制造幻象，而是直接修改现实的可能性！
苏夜离的身影瞬间变得极度不稳定，仿佛一台信号不良的电视机画面。
她时而变成小时候的模样，时而变成年迈的老妪，时而甚至变成一团没有形态的光…这些都是她生命中或可能存在的状态，此刻被概率云强行拉到了同一时空。
“夜离！”陈凡想抓住她，但他的手穿过了不断变化的虚影。
“没用的，”期望值轮廓平静地说，“她在经历自己所有可能性的叠加态。当她所有的‘可能自我’都被同时呈现，她对‘现在自我’的信仰就会崩塌。这就是信仰收割。”
苏夜离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的意识显然在被无数个可能性撕裂。
离别之剑在她手中明灭不定，似乎连这把概念武器也无法在如此混乱的概率中保持稳定。
“混蛋！”萧九再也顾不上那些虚幻的鱼干，猛地扑向期望值轮廓。
但它直接穿了过去——期望值本身只是一个统计概念，没有实体。
零和林默同时出手。
零试图用函数将苏夜离的状态映射回唯一解，林默则尝试定义“苏夜离就是苏夜离”这个绝对概念。
但他们的力量一进入概率云，就像石头扔进大海，只激起一丝涟漪就被无穷的可能性淹没了。
公理守护者展开他的公理体系，试图建立一片确定性领域，但概率云如同无孔不入的流水，轻易地绕过那些僵化的规则。
范畴之灵调动关系网络，却发现概率云中的“关系”本身也是不确定的。
箭头可能指向多个目标，对象可能同时属于不同范畴。
“逻辑…数学…在这些基本层面，概率似乎更具包容性。”范畴之灵第一次感到无力。
冷轩一边疯狂记录数据，一边大喊：“它在利用量子力学的哥本哈根诠释！观测决定现实！在我们找到方法‘观测’定格苏夜离的唯一状态前，她会被所有可能性撕碎！”
观测决定现实？
陈凡脑中灵光一闪。
他不再试图对抗概率，而是做了一件看似徒劳的事——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团代表苏夜离的、不断变化的概率云。
他回忆。
回忆第一次见到苏夜离时，她清冷如月的神情。
回忆她挡在他身前，决绝的背影。
回忆她虚弱时，依然信任抚摸他脸颊的手。
回忆她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每一次并肩作战的瞬间。
他不在无数可能性中寻找“真正”的苏夜离，而是无比坚定地，在自己的心里，“观测”那个唯一的、确定的她。
“我相信的，不是无数可能性中的某一个。”陈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概率的喧嚣，“我相信的，就是此刻与我并肩的她。我的选择，我的观测，定义了属于我的现实！”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炬，死死地“锁定”了那团概率云中，那个与他共同经历了一切，刚刚还为他抵挡概率侵蚀的苏夜离。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就像波函数坍塌，那团不断变化的概率云开始剧烈波动，其他那些“可能的苏夜离”虚影如同泡沫般纷纷破碎、消散。
最终，只剩下一个身影缓缓凝实——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清澈坚定的苏夜离。
她落回地面，被陈凡稳稳接住。
“你…你看到了我。”苏夜离轻声说，带着劫后余生的悸动。
“我永远能看到你。”陈凡紧紧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再次被概率带走。
期望值轮廓沉默了，它那模糊的面孔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凝重”的情绪。
“有趣的抵抗。”它最终说道，“用主观的‘观测’和‘信念’来对抗客观的概率分布。但这只是暂时的。你能永远保持如此坚定的信念吗？当面临更艰难的选择，当可能性之间的差异微乎其微时？”
它没有再次发动攻击，而是开始改变策略。
概率云不再针对某个人，而是开始渗透整个范畴神国的根基。
那些刚刚被陈凡调和、与范畴论达成初步和解的数学概念，开始变得“不确定”起来。
一个质数可能突然表现出合数的特性。
一个光滑的流形表面可能随机出现奇点。
就连最基本的算术规则，如交换律、结合律，也开始出现概率性的失效。
数学圣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确定性是数学的基石，如今这块基石正在被概率撬动、瓦解。
“它在动摇数学本身！”公理守护者惊恐地看着自己守护的公理一条条变得模糊，“没有确定性，数学将不复存在！”
范畴之灵的关系网络也变得岌岌可危，因为关系本身不再可靠。
期望值轮廓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的意味：“看到了吗？绝对的确定性本就是一种幻觉。世界本质是随机的，是概率的。接受它，拥抱不确定性，这才是真正的‘真实’。”
它向所有数学概念，乃至陈凡一行人，发出了最终的“邀请”：
“放弃对确定性的执着信仰吧。皈依概率，你们将获得‘自由’——从唯一结局中解放出来的自由。否则，你们所珍视的一切秩序、逻辑、关系，都将在这概率的海洋中溶解。”
一片巨大的、代表着“混沌与自由”的概率云，如同温暖的毯子，向众人覆盖而来。
它承诺的不是毁灭，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存在”——一种基于可能性的、飘忽不定的、不再受因果严格束缚的存在。
萧九看着那些依旧在闪烁的鱼干袋子，眼神有些迷茫。
零看着自己变得不稳定的函数映射，陷入沉思。
林默对“定义”的权威产生了根本性的动摇。
公理守护者和范畴之灵也出现了剧烈的思想波动。
概率的诱惑，在于它似乎承认了世界的复杂性，并提供了另一种看似更“真实”的生存方式。
陈凡紧紧握着苏夜离的手，他能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
他也看到了伙伴们的动摇，感受到了整个数学圣域在概率侵蚀下的呻吟。
接受，或许能换来暂时的安宁，但数学的脊梁将被彻底打断。
抵抗，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无处不在、攻击方式诡异莫测的敌人。
就在这万籁俱寂，所有人的意志都在概率的低语中接受考验的时刻，陈凡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彷徨，只剩下一种经过淬炼的清明。
“你说世界本质是概率的，”陈凡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概率的海洋中，“但‘观测’能改变概率，‘选择’能决定现实。这本身，不就暗示了在概率之上，存在着更基础的东西吗？”
期望值轮廓的波动微微一滞。
陈凡向前一步，将苏夜离护在身后，目光扫过那些动摇的伙伴和数学概念：
“我们或许无法完全掌控所有可能性，但我们能，也必须，为我们选择的那个现实负责。这种‘选择的权利’和‘负责的勇气’，才是超越概率的、真正属于我们的领域！”
他体内，“我是谁”的概念不再仅仅是寻找自我，而是爆发出璀璨的光芒——那是“我选择我是谁”的决然之光！
这光芒并不强烈，却像一根定海神针，开始在那片概率的海洋中，艰难地开辟出一小片确定的、可供立足的领域。
期望值轮廓沉默了，它似乎在重新评估陈凡。
概率的浪潮依然汹涌，但第一次，遇到了一个似乎无法被同化、无法被瓦解的“奇点”。
陈凡知道，这场关于确定性与随机性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下一个挑战，或许就隐藏在“选择”这两个字背后，更深层的数学本质之中。
（第466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