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妧站起身,在一侧站着,转头望去,见帘栊被人从外头挑起,一人自外头人低身进来,身材高大,头戴大帽,穿着一身石青色道袍,外头罩着一件月白色搭护,抬起头来时,屋里的人都一时没认出来。
他晒黑了不少,又留了一圈的络腮胡,倒有些别样的俊朗,那长眉压着那双狭长的凤目,目射寒星,除了依旧的阴鸷外,多了几分坚毅和沉稳。
见他目光扫了过来,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江妧垂下眼,伸手去拉衡哥儿和璇姐儿,便退了出来。
才跨出房间,里头就嗡嗡的哭了起来,江妧将两个孩子带进了茶水间,小丫鬟就端了茶果上来,让人伺候着他们吃东西,见小香在外头探头探脑了一下,她又忙出来。
小香压低声音道:“姑娘,东西都备好了。”
江妧点头,便转脸朝里头望去,见她望里头,小香以为她见裴慎回来了,就心软了,便低声道:“姑娘若是下不了手,不如告诉二爷,让二爷去解决。”
“他当初的选择还不够明确吗?那是他的父母,咱们何必自取其辱呢?”
“那还是他.......”
“住口!”
江妧一声冷喝,冷眼便扫了过来,她脱口而出的话只得哽在喉间,忙闭住嘴,就听江妧道:“我说了,我们的仇我会报的,跟他无关,他不配。”
话才落音,听见茶水间的两个小孩子争吵,忙进门去,见璇姐儿就坐在地上哭,忙将人抱了起来,一面斥旁边的丫鬟,“让你们伺候小孩都不明白了,要你们有什么用?”
又蹲下身来安慰,给她抹了泪,“怎么了,能告诉母亲为什么哭吗?”
璇姐儿指着衡哥儿道:“哥哥不让我吃。”
江妧只得先安慰了璇姐儿,让小香将人带了出去,这才回过头来看衡哥儿,见他似乎知错的低下脑袋,江妧蹲下身子,若是按以前的性子她可能就可怜他了,可她看得出来什么样是真怕,什么样是假装的。
当然了,这段时间她也有所耳闻。
“衡哥儿,我不知是谁教你的,但可以告诉你,在我这里没有男女之分,你得多少,璇姐儿就能得多少,你要是不让璇姐吃那我就将你的那份都拿给璇姐儿。”
说着,让人将东西都给撤了出去。
等她走了,衡哥儿被她刚才疾言厉色的吓到的小脸才回转过来,才仰着一张小脸对奶母说:“我爹娘说了,以后裴府都是我的,我还能决定不了她能不能吃?”
奶母是服侍他的人,自然不敢反驳他,只是替他擦了嘴,“大奶奶说什么,你就听着。”
江妧出门来便有小丫鬟来请,“老太太让大奶奶带着哥儿姐儿进去。”
便让奶母将衡哥儿带了出来,拉着刚洁了面的璇姐儿,就进门去,众人都朝她看了过来,江妧只觉得被那道视线灼的受不住,只是低眉垂手的走了进去。
裴母已然由人扶着起来了,她这一刻似乎容光焕发,似乎裴慎回来她就好了一样,伸手来拉江妧,又一直让菊香搀扶她起来,菊香不敢,眼望着江妧,她点头了才招呼人拿凳子来,搀扶人站了起来往凳子上坐去。
她伸手扶在圈椅的手把上,后面便伸来一只大掌,声音低哑,“我来。”
耳边就是他大帽上珠子撞击的声音,让她心头猛然跳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就看见沈氏怨毒的目光投了过来,她歪头朝沈氏挑了下眉,颇有挑衅的意味。
正这时,裴恒伸手来牵她,江妧低头看着他的手,一直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看,见他那张脸,将手抽了回来。
众孙儿就将坐在圈椅里的裴母抬出正堂来,此时已然摆上了早膳,江妧现在只需照料一双儿女,见他们到处穿梭,璇姐儿结结实实的撞在裴慎身上。
裴慎一把将人高高举了起来,目光就朝江妧扫了过来,她想起刚才沈氏怨毒的目光,唇角微微勾起,朝他甜甜一笑。
他手中抱着璇姐儿,目光却一直停在她身上,最后还是沈氏拽了他一下,这才收回目光,江妧施施然走了过去,自他怀里将璇姐儿接了过来。
鼻尖萦绕的是她身上那股清甜的香味,日思夜想的人在眼前,他贪婪的吸着她周身的气息,仿佛都充满了胸膛,胸口鼓胀了起来。
“璇姐儿,这是你二叔,唤一声二叔。”她柔声笑道。
裴慎盯着她的脸,恍惚了一阵,被一声软糯糯的二叔唤得清醒,他让惊蛰去备四个娃娃的礼物——三房也有一双儿女。
她有礼,他有节,只不过让知情人看在眼里就什么都觉得两人过于亲昵,接过璇姐儿之后,她就往一侧的桌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小丫鬟伺候着两个孩子吃饭。
惊蛰这时也带了礼来,是他从边疆带来的,除了狐皮之外,还有两对从外邦人手里买回来的珠子,惊蛰不明这两对要给谁,向他请示了一番,他直接接了过来,招手让衡哥儿和璇姐过来。
将檀木盒里的鸽子蛋大的珠子递在他们手里,衡哥儿立马接了过来,璇姐儿则扭头去看江妧,她点头让她拿了才双手接了过来,屈膝福身,糯声道:“谢过二叔。”
这样厚此薄彼的做法当即让三房儿媳杨榛立马表示不满,狠狠拧了丈夫一下,又瞪了他一眼,裴惭当没看见,只望着两个小娃儿笑。
裴慎揉了揉俩小孩的头发,见江妧看他,也朝她看去,分明见她目眼中有泪在闪。
“二哥,我听说,陛下升了你的官,任命你为陕西三边总督?”
裴惭的羡慕之心都快要溢出来了,裴慎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恩了一声,前者又被妻子拧了几下,才消停了下来,吃过饭,见裴母实在撑不住,众人也都散了。
裴恒正要走,裴慎便唤住了他,“我有话要和兄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