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要不要沈氏性命的时候,江妧又想到了裴慎,那是他母亲,在她下第五次药的时候,沈氏倒了下去。
她看见裴慎惊慌的将他母亲抱了起来,就往厢房里抱了进去,一时靳太医就请了进来,武宁侯急得直冒冷汗,也气喘吁吁的在那里坐卧不宁。
江妧也跟着进了屋里,她手心出汗,瞧着靳太医的诊断,指甲深深的攥进掌心,太医把了一会儿脉,就摸着蓄了不久的胡须道:“不过是伤心过度,多休息就是了。”
说罢,朝裴慎递了个眼色,“裴大人,请跟我出来斟酌用药。”
裴慎便站起身来,两人一同出来,请靳太医在次间里坐了下来,小丫鬟上了茶便出去了,他才道:“你母亲是中了毒。”
裴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自顾的喝茶了,靳太医一瞧他那个样子就来气,自己早知道的事,偏偏让他白跑一趟,只得又道:“再吃一两次可就一命呜呼了。”
又瞧他那样子,似乎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想必你也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吧?”
裴慎还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他瞬间明了,只得站起身,要往外走,又顿住脚,“我可提醒你,除了君恩就是孝道了,太过火了只怕有人弹劾你,切不可太过我行我素了。”
走出门口之前他才听见裴慎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他让惊蛰送了靳太医出门去,回来看见她就坐在石矶上发愣,见人多,他也不好和她说话,只是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风,便直接进了房间。
自从知道璇儿是她的女儿之后,小香的任务就是每时每刻都守在女儿身边,江妧身边就只有两个小丫鬟,都是不熟的,所以也就端茶倒水,去哪里,江妧根本不让她们跟着。
她往静谧的回廊上走去,在石矶上坐了下来,卷起裤腿儿,见膝盖都跪得又红又紫,现下也没什么药,只得先揉一揉,便起身往灵堂回来。
第一次感受什么是度日如年,守灵第三天时,圣旨也来了,就是对裴母生前的品行夸赞一番,第二日时,裴家五房的儿子辈的爷们都辞了官,扶灵还乡,丁忧三年。
裴家阖府都要跟着还乡,沈氏作为大房的主母却病倒了,内院主家的事就落在江妧头上,阖府回荆州就要万事都打理起来,她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偶尔闲下来,也是被璇儿拉着到处逛,她虽然累,倒是不愿意扫了女儿的兴,一时就在亭子里拄着脑袋眯了一会儿,睁眼见她还在那里由小丫鬟陪着玩,又冲她笑笑。
“明儿就要往荆州去了,姑娘还是回去好好歇着吧,这里我盯着小小姐呢。”
她起身伸了伸懒腰,捏了捏肩膀,又望了璇儿一眼,摇头道:“没事的,等明儿在马车上休息就好,我只想陪着她,好好看看她。”
正想坐了下来,就见杨榛也领着一双儿女来,见了她先是笑了,“大嫂嫂安好。”
江妧也直起身来让座,杨榛就坐了,让小丫鬟领着孩子去寻衡哥儿和璇儿玩去了,她转过脸来,望着她穿了一身素净的衣裳,一张脸不施粉黛,却眉蹙春山,眼颦秋水,秉花容月貌,又听说她自带弱症,瞧她纤腰袅娜,有西子捧心之态。
“大嫂嫂,你在寺庙里待了那么久,气质都不一样了,第一次见你时,虽也这么漂亮,但是太过艳丽,不比现在。”
她打量了她一身净白的素衣,竟是银白暗花软绸,哪里像她穿的这样,真的就跟孝衣一样,料子没这么柔软,虽说也是价值一二两银钱一尺的尺头,可和她的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江妧记得第一次见面她就是盯着自己的衣裳,今日亦是如此,便微微勾了下唇角,伸脖子望孩子去了。
“大嫂嫂身上穿的这件软绸到着实好看,只是祖母才没了,大嫂嫂未免也太过张扬了。”
江妧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穿上身倒是舒服,她有些猜想是裴慎送来的,她不好说什么,只得道:“弟妹说的是。”
她伸手来又摸又揉,“我瞧着料子倒是软和,不知嫂嫂那里还有没有多的,我家环姐儿这几日穿孝衣总是抓,怕是穿不惯咱们这样的。”
她摇了摇头,“我不管这些,我库房里的钥匙都是小香拿着,等会儿回去问问。”
话才落音,就听见璇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江妧忙站起身,疾步跑了过去,检查了她怎么了,她抹着泪,指着环姐儿道:“妹妹抢我的东西,我要拿回来,她却来咬我。”
说着,手伸出来,就见她胳膊上果真有两排深深的牙印,江妧当时就急了,一把扯过环姐儿,厉声质问:“你怎么能咬人?”
环姐儿立马哇哇大哭,杨榛忙从江妧手中将人护了过去,“嫂嫂你这是做什么,孩子才两岁,她懂什么?”
“她不懂难不成你也不懂?她会咬人是什么好事?你作为家长不教,反而护着,璇姐也不过才四岁。”
杨榛白了她一眼,立马不悦,“自己的孩子是怂货,我都不好意思领出来,再说了,我的孩子不用你管。”
说着,就领着人走了,真是应了那句话,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孩子。
江妧气急败坏,又转头看着女儿,见她憋得满脸通红,不敢哭出来,只得抚着她被咬的地方哭,她却反而来安慰江妧,“娘,不哭,璇儿不疼。”
她抖着手,豆大泪珠儿吧嗒吧嗒的掉,“小香,你到外面寻一只狗来,最好是只认主人的那种,凶一点的,我倒要看看,谁能咬过狗。”
小香蹲身应了是,她忙擦了泪,不敢在璇姐儿面前哭了。
又细细的观察着她的手,心如刀绞,只得笑了笑安慰她,见她被咬过的地方牙印虽消了,却还是青紫紫的,有的地方差点破皮。
一路回房都是心情不好,但又不能表现的太过,她回了房,夜也深了,就哄着璇儿吃了饭,让她睡下了。
她正拍着璇儿的屁股,又看着她的手臂上的青紫,忍不住默默流泪,听见一连串的脚步声压近,忙擦了泪,抬头就看见裴慎进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