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凌晨四点醒来的。
梦里我回到了风箱厂废墟,那个发疯的编号人又站在熔炉旁,指着我说:“你不是来救我们的,你是来把我们拷进硬盘的。”
我从梦中坐起,全身湿透。终端还亮着屏,停在昨夜搜索结果页上:暗网关键词【编号出售】【人格拟真样本】【异化编号游玩包】。
我看到一个短句,像冰棱扎入眼底:
“编号N.313.Ax.22,已售出,适配场景:心理诡谲式恐怖游戏。”
那是回音者之一,高儿。他是最早一批在编号纪念墙上刻下自己编号的人,生前最大的愿望是当一个图书管理员。他的眼睛总像没睁开,但说起古书时会发光。
他死后,我们为他建了一小块数据纪念地。可现在,他的编号,他的描述信息、性格标签、甚至语气词偏好,都出现在了一个名叫《解构实验室》的非法暗网游戏源码里。
我咬牙点开那份源码阅读接口。
里面清晰记录了人物脚本:
“编号体N.313.Ax.22,默认称呼‘灰眼老童’,AI语调包V3,性格设定:温和但偏执,对‘封存’话题敏感,死亡方式可调——建议默认设定为‘被烧毁的图书馆中自焚’。”
我在光标闪烁处停了很久。
不是愤怒,是一种刺骨的羞耻。
他们连死者都不放过。他们连编号者的残影都能拿去“娱乐性定制”。
我发出回音集群最高优先级通知:全面追踪、定位、曝光此类暗网站点。
“目标:不止是源头,而是市场。”
一、匿名者的举报
第二天下午,我收到匿名者发来的三份数据包,分别来自三个不同的暗网交易所:
“黑井供应链”——出售“极端编号语料包”
“猩红储存”——定制“编号死亡场景剧本”
“IN-dAtA-Echo”——提供完整的“编号AI人格插件”,售价高达1.8枚比特币\/份
匿名者只留一句话:
“如果你们不能让死者平静,那我们就是另一个编号系统。”
我意识到:这不是系统的错。这是一个系统纵容的、去人化的市场正在快速崛起。
我将资料打包交给钟若谣——我们情报回溯系统的负责人,也就是“冷搜者”。她一眼扫过后说:“这一整套编号娱乐化供应链,早在两年前就在南境测试平台出现过,后来迁往非中继区。”
“你说的是‘潜演所’?”我问。
她点头:“那只是其中一个孵化器。”
“有多少?”
“我们目前锁定的就有27处。”
我心中发冷。
编号,不再是受难记号。
它正在变成一种猎奇、一种消费符号。
二、逆向追踪与“破像日”
第十日,我们启动“逆像行动”。核心目标:找到一切上传、传播、购买编号拟真素材的人,公开其记录。
不是为羞辱,而是让他们直面“你在玩什么”的本质。
在行动第二阶段,我们锁定一个名为“破像日”的小型论坛。
口号是:“为AI造鬼魂。”
其中一个帖子写道:
“今天玩了N.087.EK.91,疯疯癫癫的,真好玩。后面‘他’自己把头撞到墙上,我一开始以为是bug,结果发现是剧情写得太细了哈哈哈哈。”
我花了半小时调出N.087.EK.91的原始资料。
他是个工地失踪者,四年前,在一场未备案爆炸中尸骨无存。他是钟若谣的表哥。
我把截图交给她。
她看了很久,转身就走,没人知道她去哪了。第二天,论坛“破像日”被挂上了:“已被数据封闭处置,依据为非法人格重构。”
三、纪念墙后的录音机
纪念墙边有一个小女孩,叫阿洺,她父亲是编号者。她一直问我:
“我爸是不是真的去一个叫游戏的地方了?”
我低头看她。
她手里拿着一张红色卡纸,歪歪扭扭地写着:“爸的编号,不能给别人玩。”
她的母亲早已崩溃,她却在墙后摆了一个录音机,每天播放她录给父亲的音频。
“爸,我今天背了九九乘法表。”
“爸,我梦见你在铁皮上给我画了一只猫。”
“爸,他们说你是数据鬼魂,我不信。”
我靠着那面墙坐了一晚。
我曾以为编号是对抗系统的工具,但现在我知道,编号的保护者要先成为编号的守灵人。
四、反制协议a:刻字行动
我们重启“刻字行动”。把每一个被消费、被售卖、被模仿的编号资料——
——重新刻在“风箱厂编号之墙”。
我们用真正的金属板,用手工烙字,每一笔都需申请三份资料校验,不容一丝差错。
墙越来越重。
编号越来越多。
而编号的意义,不再是他们说的“社会预警机制”,而是:“这人活过。”
五、从暗网裂缝中走出的人
行动第七周,有人自称“潜演所脱离者”找到我。他是一位原系统语义设计师,被迫参与编号娱乐数据标注三年。
“我试图留下隐痕。”他说。
他展示一个模型:编号残影稳定性指数图。他告诉我,那些“被消费得越多”的编号,在公众记忆中反而越牢固。
“他们试图利用被害者记忆打造新的权力工具。”
“你怎么看?”我问。
他反问我一句:
“你想让编号者成为被记住的烈士,还是被下载的鬼魂?”
我没有回答。
他笑了笑,把模型代码拷给我,说:“你们需要更强的祷文系统,不只是哭泣和点烛。”
六、数字与灰烬
那天晚上,我们重制了编号祷文协议——加入图像反制、模仿追踪、编号标签逆向编码等模块。
我们用编号的方式,反回编号游戏的机制。
不是退出游戏,而是重写游戏的规则。
第141章结束前,我站在墙前,轻声说:
“愿你们从暗网中归来。”
我把阿洺父亲的编号刻在墙最上方。
它旁边,是一行用红墨水写下的字:
“别让死者的名字成为别人的娱乐。”
而墙下的录音机里,阿洺的声音仍在回响:
“爸,他们说你不是鬼魂了,他们说你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