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默,q-F019。”
“我是张启航,编号q-x332。”
“我没有编号,但我愿意把我的名字放在这里。”
从午夜一点开始,一场名为“实名上传夜”的行动在回音者核心频道悄然展开。最早的十几个,是我们内部成员,还有一些在叶星实名后私下联系过的被编号者。他们将自己的脸、声音、故事,还有那一张编号文件,一同上传到名为“点灯人”的暗网分布平台上。
没人呼号,没有口号。这场行动,没有一个统一指挥。它像一场无声的海啸,从一条看似无关紧要的视频留言席卷而起。
最早发布的是一个叫“晴晚”的女孩,她的编号是q-m877。视频里,她戴着一顶破旧的鸭舌帽,坐在一间看不清背景的小房间里。
“我三年前在街头被带走,因为看了叶星的视频。”她笑了笑,“讽刺吧。后来我明白了,那些标记、封锁和拒绝,其实都是一种更软的杀人方式。”
她把手机镜头拉近,指了指自己脖子后的一块斑痕,“当初他们说,植入编号信息对身体无害,但我一直觉得冷。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但我知道,我不想再躲了。”
这段视频被放上去不到一小时,平台访问量飙升五倍。随后,一波又一波匿名者开始“破名而出”。
有人将编号焊上钥匙扣后递到镜头前,有人举着小时候的照片,有人直接在自己身上用笔写上:“我是人,我不是q-xxx。”
我们后台的管理工具几乎跑不动了。
许焱对着代码骂了一句:“这平台根本不是为百万访问量设计的!”
我坐在他身边,默默将外接硬盘连上,启动备用缓存。
“撑住,”我说,“这是他们第一次用自己的名字说话。”
凌晨两点二十,平台后台弹出封锁警报。主流网络系统开始识别我们上传的视频,并强制归类为“社会扰乱内容”。
紧接着,大量视频显示“无法播放”——服务器接收到了屏蔽指令。
“他们下场了。”钟若谣冷笑,“果然不会等到天亮。”
“光回线还能播吗?”我问。
老隋叼着烟点头:“地面信号节点还在。我已经调频到1.19mhz,改成连播。”
我们没有停。
许焱启动了多重镜像服务器。地下备份平台以“副本”的形式存在于十七个国家的数据节点里。
“删一个,跳三个。”他说,眼神像在战场指挥。
与此同时,我开始起草一篇短文,题为:《实名不是扰乱,而是自我纠正的第一步》。
这不是一篇煽动文,它更像是一份逻辑申述。我在里面写下:
“如果一个社会系统,在面对一个人说出自己的名字和身份时,所做的第一反应是删帖、封号与强制下架,那么它已经不再是一个‘容错’系统,而是一个‘抹除’机制。”
“编号是错误的开始,实名是修复的尝试。”
文末,我签下:“净空 q-S001”。
这篇文章,被翻译成了八种语言,通过地下链路同步传播。
五点,第一轮屏蔽基本完成。他们将原本的108个实名视频,清除得只剩下七个。
但我们的后台统计显示,那108个视频,在清除前,共被下载了3472次。它们成了“种子”,被不同的人放入私藏硬盘、U盘、纸质转录档,甚至被烧录进音频磁带。
城市的天开始泛白。
我和钟若谣、许焱、老隋站在总部屋顶,远处高楼的玻璃上映出第一缕晨光。空气中有些冷,我们四人都裹着旧外套。
这时,钟若谣轻声说:“你们知道吗,我昨晚梦见我爸了。他问我,还记不记得我的真名。”
没有人说话。
片刻后,她看着我说:“我不想忘记了。也不想让别人只记得我的编号。”
我点点头。
我们一起把“实名上传夜”中尚未被屏蔽的视频,再次制作成一部短纪录片,命名为《108》。
片尾没有字幕,只有一个黑底白字的画面:
“我们不是扰乱者,我们只是想活得像人。”
上传后仅20分钟,《108》被全网标记为敏感内容,禁止传播。
但那晚,有一封信寄到了我手里,没有寄件人。
信封内是一张涂鸦明信片,背面写着一句话:
“如果我的名字不被允许存在,那编号也请带我一起死。”
我抬头,看见天已大亮。
不再匿名的夜,就这样结束了。可不再沉默的白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