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宗久想赶人,“藏三唐”却脸皮很厚:“不忙,不忙……”
“怎么着?你还想留下来吃饭不成?营里的饭恐怕不合你胃口。”
藏三唐摇了摇头:“倒是还不饿……只是差点忘了,贫僧发现这经书还有个秘密,算是个搭头,也一并告知指挥使大人了。”
曹宗久拿着整本《贝叶经》左右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来:“你是说?这经书还有什么秘辛不成?”
“你看,那每一叶上方都有大小点,标明的是页码。”怕曹宗久看不见,他就想上手去拿。
曹宗久肩膀一转,却是躲开了:“你指给我看就行了。”
指挥使大人历来做事都很谨慎,都到手的东西,还能再让他拿了去?
藏三唐只能远远地指了指:“右上角……看到没有?那有些大的点点、小的点点……你数一数,按顺序排列好就行。”
曹宗久眯着眼睛,果然看见了那些标记。
“其实基本顺序都没乱。偶尔有错的,你重新排一下就行了。”
曹宗久看看了“藏三唐”,这喇嘛眼神清澈,面容憨厚,确实不像个有心眼的……
他便依言照做,把贝叶经重新整理,按顺序收纳整齐。顺便清点了一下页数:这一共是九九八十一页,一页都不少。
特别是那一页镶嵌了银边的,只要这一页不丢就行。
藏三唐又遥遥指挥:“你把他们按顺序收好,然后码成一摞。再从最上面拿一叶,从最下面再拿一叶,依次铺开,每排九叶,一共排成九排。”
曹宗久又狐疑的看看藏三唐:他的眼神无比真诚,没有一丝杂念,眼里倒是有一些热切,仿佛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期待佛祖的显灵。
于是,曹宗久依照藏三唐所言,从上面取了一张,又从下面取了一张,依次排列在桌面上。
“翻过来,对……对……翻过来,佛经那一面朝上,药方那一面朝下……,对……对……排整齐一些……”藏三唐站在远处,还不时指导。
等排列好,曹宗久眯着眼睛看了看,第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
他又叫来卫兵:“把帘子拉开,帐篷整的敞亮一些。”
此时,日暮西山,天色有些发红。
曹宗久定睛一看,那铺开的《贝叶经》竟然若隐若现,显现出一尊“法相”来。只是那些描绘法相的线条断断续续,有的地方也有残缺,但并不影响他认出这是一尊“如来法相”。
如来跏趺坐莲台,螺髻绀青,眉目低垂如秋水含慈,唇含悲悯笑意。左手结禅定印:仰放膝上,掌心朝上。右手结施无畏印:抬至胸前,五指舒展。身披袈裟,衣纹垂坠如流水,周身隐有佛光流转……
那些虚无空缺的地方,却让这尊法相显得更威严肃穆了。
“大师,能让这尊法相更清楚一些吗?”
“藏三唐”行了一个佛礼,却只说道:“凡所有像,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这一段经文出自《金刚经》本意是说:一切外在的 “相”:表象、形态、概念、执着,都是虚幻不实的;若能看透所有表象的本质是“空性”、不执着于任何 “相”,就能觉悟到 “如来” ,就看到智慧和真理。
曹宗久自然懂得这句经文的意思,他家祖辈都信佛,这《金刚经》他打小就抄。
只是这藏三唐……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藏三唐直接走到书桌前:“这上面绘制的就是如来的‘虚像’,也就是所谓的“诸相非相”,你看到这‘虚像’,就如同见到了‘如来’本尊。”
曹宗久眼睛都瞪直了,又默念道:“凡所有像,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这句话是这么解释的吗?‘诸相非相’竟然是一幅画?!”
他从小听和尚讲经,从来没有人说过,这世间真有一尊法相叫‘虚像’的。”
但藏三唐很自信的点了点头:“对啊!这段经文,本来就是这么解释的!”
他语气十分笃定,表情刚毅,不容置疑!说得曹宗久都信了。
藏三唐伸开手掌,指着“如来虚像”:“到时候,你告诉那位,服用了《贝叶经》中的药方,同时要日日参拜此法相,百病能消。”
曹宗久又看看这尊“虚像”,整个人都僵直了,竟然直接跪倒拜服,给书桌磕了三个响头。
李仙草也凑近看了看,他心里疑惑:一路上,确实见到鸠摩千在《贝叶经》上 涂涂抹抹……可是他也只能画下半卷经书啊,明明没有碰过曹宗久手里的《贝叶经》啊……可是,这整本贝叶经排列起来,却显出了一整尊法相来。
并且,这也不是上半面有法像,或者左半面有法像,这“虚像”可是铺满了整张佛经的!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李仙草小声低语:“你是怎么做到的?”
鸠摩千却不搭理他,对曹宗久说道:“曹大人,您快让营中的画师来,把这尊法相临摹下来,到时候就算是《贝叶经》送走了,这法相日日参拜,也是能化解业力的。”
曹宗久这才站起身来:“大师是说……这临摹的‘虚像’也有法力?”
“当然有,只要画师能抓住神韵,自然能得其念力。”
曹宗久却有些犯难了:“我去哪去找画师啊?”
他走出帐外:“去把那几个‘踏白’叫来,他们不是会画山川图吗?都叫来!”
这“踏白”,别的朝代也叫“夜不收”什么的,就是宋朝的侦察兵,自然是得有点绘画功底。
……
李仙草明白了鸠摩千的用意,小声问道:“要不要提醒下他?史小玉很会画佛像的。”
鸠摩千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上赶着不是买卖。我们要让他自己放人。不要暴露意图,才能争取更多好处。”
……
过不多时,帐篷里就走进来几个“踏白兵”。
曹宗久指了指书桌:“你们去看看,这书桌上的“法相”你们能临摹下来不?“
第一个“踏白”走上前来,挠了挠头,疑惑道:“这上面有画?”
“走,走,走,下一个!”
第二个又走了上来,眼前一亮:“我倒是看见了,这画的什么?大象吗?你看这是大耳朵,这是大鼻子,这是……”
“滚,滚,滚,下一个”
……
直到最后一个“踏白”走上来,终于是认出来了:“呀,这尊’如来法相’真是威武霸气!”
虽然,这形容不怎么恰当,但好歹认出来了。
曹宗久也是很开心:“快,快,快,你把他临摹下来!”
那“踏白”就拿起笔,铺开纸……
先是画了个圆圈,你别说这人基本功好挺好,这圆画得线条顺滑,如环周正。
然后!他又画了个椭圆……
旁边又画了两个长条:“大人,你看!这小圆是脑袋,大圆是身子!”
曹宗久都给气笑了:“那这两根长条就是双手,对吧?”
然后!那个“踏白”又在两根大棍子上……分别加了五根小棍子……
“咦,大人您看出来了?我再画上五根手指,是不是更像……”
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踢了出去:“滚!滚!滚!马了个巴子!都给老子滚的远远的!一个中用的都没有!”
……
见曹宗久坐在椅子上生闷气,藏三唐就上前提示道:“指挥使,这附近村民,有没有会画画的?”
这问题问得……真以为个个高手都在民间啊!?
曹宗久又气笑了:“村民怎么可能会画画?!”
藏三唐循循善诱:“实在不行,去城里抓个画师来也可以啊?”
曹宗久眼前一亮:“抓个人?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我们前两天抓了个细作,他倒是很会画画!”
藏三唐就不说话了,不能让人猜出他的意图。骗局的筹码,如果是自己提出来的,那才是最隐蔽的。
曹宗久就朝门外喊道:“来人啊,去把老石家抓住的那个细作,给我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