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锅的火熬了整夜。陈峰蹲在灶前添柴时,后颈的汗湿了衣领,可手背还留着昨夜陈素兰咳血时的温度——那血沫沾在他帕子上,暗红里裹着细若蚊足的紫纹,像被人用针尖挑进的毒。
\"辰时三刻了。\"苏清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换了身素色武服,腰间寒星剑的穗子垂在膝头,\"议事厅的星晶灯该点上了。\"陈峰抬头,见她眉峰凝着霜,是昨夜替陈素兰渡星能时耗了元气。他把帕子往怀里一揣,站起身,星陨锅的白汽漫过来,糊了眼眶。
议事厅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七张老榆木圆桌拼成主案,上座坐着苏家三位顽固派长老:苏万海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星核碎屑,苏伯年的旱烟杆在桌沿敲得\"笃笃\"响,苏老太太的银簪子戳着茶盏,溅出半滴冷茶。下首是改革派的苏明远,他朝陈峰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陈素兰——她倚着李守真坐,脸色白得像灶膛里的灰,右手却攥着块粗布,是陈峰小时候的围兜。
\"陈小友。\"苏万海先开了口,烟杆\"啪\"地拍在桌上,\"昨夜新食武阁试熬首锅星窍境药膳,汤里混了血沫。\"他指节叩着案上的青瓷碗,碗底还凝着半块褐红的汤渣,\"我苏家食武阁立了三百年规矩,血污星能是大忌。这锅汤要真给底层武者喝了——\"他眯起眼,\"怕是要出人命的。\"
陈峰摸出怀里的《星鉴》残卷。残卷在他掌心发烫,像块刚出炉的铁。\"苏长老要看的,不是血沫。\"他把残卷往桌上一摊,指尖压在卷角那道焦痕上——那是昨夜陈素兰咳血时溅上的。残卷突然\"嗡\"地震了,纸面浮起幽蓝的光,投在墙上,映出团纠缠的蛇:暗紫的鳞纹缠着猩红的烙痕,鳞纹上凝着冰碴,烙痕里渗着血珠。
\"这是蚀星者的侵蚀星能。\"苏清雪按剑上前,寒星剑出鞘三寸,霜气漫过桌面,\"暗紫鳞纹,是域外邪族破星门时留下的。\"她剑尖挑起青瓷碗里的汤渣,\"这道猩红烙痕,是天枢盟血炼星能的印记——他们拿活人怨气淬星核,淬出的星能就带这纹路。\"
苏伯年的旱烟杆\"当啷\"掉在地上。苏老太太的银簪子戳进桌板,颤巍巍指着墙上的投影:\"这...这是说,那血沫不是灾祸?\"
\"是证据。\"苏清雪的声音像冰锥,\"陈夫人的星能枯竭症,是天枢盟往她药里掺了血炼星能。昨夜试药时,血炼星能激出了蚀星者残留在她体内的侵蚀星能——\"她转头看陈峰,\"要不是星陨锅能净化污染星能,这锅汤才真要出人命。\"
\"首锅星窍境药膳的融合率,是百分之一百。\"苏明远突然开口。他从袖中摸出块星晶,晶面浮着金红的光,\"用星陨锅熬汤,星卫阵聚星,自然星火控温——新三星标准下,汤里的星能没半分驳杂。\"他把星晶推到主案中央,\"方才我让三个星窍境武者试喝,个个气海都起了星旋,最快的那个,贪狼宫的星窍都开了两窍。\"
苏万海的脸白了。他盯着星晶里的金光,喉结动了动:\"可...可家规第37条说——\"
\"家规第37条是三百年前定的。\"苏老太太突然叹了口气。她拔起银簪子,在星晶上抹了抹,\"那时候咱们靠天枢盟的星核吃饭,现在...\"她看陈峰,看陈素兰,看苏清雪腰间的寒星剑,\"现在有能净化污染星能的星陨锅,有能聚星三成的星卫阵,有不用星核的自然星火——\"她把银簪子往苏清雪手里一塞,\"清雪,这新食武阁的阁主令牌,该你接。\"
苏清雪愣了愣。她接过银簪子,簪尾刻着\"苏\"字的地方还带着苏老太太的体温。窗外的阳光突然透进来,照在墙上那团蛇形的投影上,把暗紫和猩红都染成了金。陈峰低头看《星鉴》,残卷不知何时翻到了最后一页,纸面浮起团模糊的光——像个门,门后有星子在转。
\"陈小友。\"苏明远凑过来,压低声音,\"那光...是穹顶星门的坐标?\"
陈峰没说话。他攥紧《星鉴》,指节发白。昨夜陈素兰咳血时,他听见的星歌还在耳边响,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星陨锅在后厨\"咕嘟\"冒泡,汤香漫进议事厅,混着陈素兰围兜上的皂角味,混着苏清雪寒星剑的霜气,混着李守真锈剑上的铁腥气——这味道,像把刀,要劈开所有压在他们头上的暗。
\"汤快熬好了。\"李守真突然说。他摸出块缺角的玉牌,和陈峰怀里的星陨锅底纹一合,\"该让那些等着喝汤的人,尝尝新三星标准的味道了。\"
陈峰抬头。窗外的阳光里,有摊主举着碗往新食武阁跑,有老妇牵着小娃往门里探,有星窍境武者捏着空碗站在阶下——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在地上铺成条河,要漫过所有旧规矩,漫过所有血炼的痕,漫向那团模糊的星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