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从进收到李旋化的急报后,有些愣神,这个玮荣,怎么感觉有点精神分裂的状态。
既然来了,还畏畏缩缩的,可要说他畏畏缩缩,可他还敢带着数万大军前来挑衅自己。
陈从进不禁沉思,难道是因为害怕,所以多带些人壮胆子,而不是故意挑衅自己?
不过,不管这个玮荣是因为什么,自己话都放出去了,这要再出城去见他,那渤海和幽州,究竟谁才是战胜者。
出了城,可不就让人以为自己畏惧渤海的兵锋,简直是倒反天罡,此风绝不可助长!
于是,陈从进发了一句狠话,言:“告诉那玮荣,本王只给他两个选择,其一,入城大礼参拜本王,其二,便滚回上京城!”
再多的折腾也像跳梁小丑一样,玮荣听到李旋化那厉声呵斥的语气后,那整个脸是青一阵白一阵。
当了好几年的渤海王了,玮荣这是第一次受到这么大的羞辱,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要扭头就走。
但是他也知道,这一走,就是和陈从进彻底翻脸了,别看平时玮荣每天拿勾践当榜样,要玩卧薪尝胆这一套,但等陈从进真放狠话了,他立马就有些怂了。
迟疑良久后,玮荣翻身下马,低声道:“小王无状,还请李将军恕罪,小王愿入城拜见。”
李旋化哼了一声,随后扭头就走,在这一刻,李旋化的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句话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好好说话不听,非得挨一顿骂后,心里头才舒坦是不是。
当玮荣随着李旋化,一路从镇安军城的东门而入,入目所及,虽然街道并不宽,也没什么商铺,也没多少民人。
但是城中甲士云集,所过之处,这些武夫皆是眼神锐利,带着一股噬血的眼神看着玮荣,孤身一人的渤海王,顿感如芒在背,连脑袋上都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当进入镇安城府衙后,穿过回廊,玮荣来到大堂中,大堂之上,只设一张案己,而在案己之后,端坐着一人。
此人自然是陈从进了,只见他似笑非笑的盯着玮荣。
玮荣心头一凛,连忙上前一步,对着陈从进深深一揖,口中恭敬的说道:“渤海王玮荣,拜见武清郡王。”
陈从进没有叫他起身,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的吹了吹浮沫,然后喝了一口。
大堂之内,静得可怕,只有陈从进喝茶的声音,而玮荣依旧维持着躬身的姿势。
片刻后,陈从进才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就是意思带着几分讽刺:“渤海王好大的威风啊。”
玮荣的脸“唰”地一下白了,连忙摆手道:“郡王说笑了,小王绝无此意!小王……”
“哦?绝无此意?”陈从进呵呵一笑,又道:“带着数万大军而来,除了在战阵上,本王还没见过。”
玮荣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反正这会也没部下在,于是,玮荣一下子跪在地上,连声道:“小王知错!”
什么叫前倨后恭,陈从进还以为这人是卧薪尝胆,勇气可嘉,哪曾想就这样。
不过,一想到卧薪尝胆,陈从进忽然想起,当年勾践对夫差也是卑躬屈膝,莫不是这个玮荣也是打着这个主意?
陈从进懒得再与他绕圈子,直接对玮荣带兵而来,拒绝入城,以及这些年的小动作,作出惩罚。
“第一,安东都护府故地,自今日起,由幽州全面接管,所有土地,户籍,丁口,府衙官吏,尽数划归藩府接管,渤海国,不得再有任何干涉。”
“什么?”玮荣猛的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安东都护府故地,乃是渤海国这么多年来,和契丹争执许久才夺得的富庶之地。
陈从进这一手,无异于直接割掉了渤海国的一块心头肉,玮荣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
可陈从进哼了一声,接着开口道:“安东都护府,按旧制,当归卢龙镇所辖,怎么你有意见?”
“没……没有异议……”玮荣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很好。”陈从进很满意他的识趣,继续说道:“第二,渤海国十六卫,昔日皆是本王一手创建,从今日起,抽调其中八卫,共计四万军卒,连同他们的家眷,全部迁往营州。”
玮荣整个人像是被抽掉骨头一般,浑身失去了力气。
如果说割地是剜肉,那这个条件简直就是直接抽掉了渤海国的脊梁骨,四万人连同家眷一起迁走,这是要把渤海国变成一个没有爪牙的羔羊。
至于陈从进说的,渤海十六卫是他一手创建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没说错。
而陈从进的条件还没结束,陈从进平淡的接着说道:“第三,渤海国每年的岁贡,钱十万贯,粮米三十万石,太少了,从明年起,增至钱二十万贯,粮米五十万石。”
岁贡翻倍,割地,裁军,这接二连三的条件,让玮荣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反驳。
良久之后,玮荣低声道:“渤海国对郡王忠心耿耿,如此严苛,大伤渤海人心。”
“渤海王这些年的小动作,需要本王一一说明吗?”
说到这,陈从进站了起来,沉声道:“本王昔年便可一战而覆灭渤海,只是念及渤海乃海东盛国,故留渤海王室,如今看来,还是过于仁慈了。
正所谓,小惩大诫,若从今往后,渤海再无二心,则渤海王室,可永续传承,若还是……”
重话没有接着说,但其中的含义,渤海王想来很清楚,同时,对于监察渤海,陈从进直言,将扩大渤海监察使的规模,对于迁移丁口,接收安东府故地等事宜,将在年底全部办妥。
玮荣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带兵过来,是干嘛来的,预想中的以军威压境的场面并未出现,反而是因为带兵而来,让陈从进大发雷霆,加大了对渤海国的惩罚。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玮荣回到大军中,整个人依然浑浑噩噩的,他要尽快回返上京,问询国相,事已至此,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