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春雷厂行政楼二楼会议室里,例行周一晨会照常召开。长桌一圈坐满中高层,空气里却多了几分肃然。李向东站在白板前,手中展开一份红头文件,标题赫然写着:《扩大股份制试点的若干意见》。
“这不是普通通知,”他拍了拍文件页脚,“盖着的是省体改委的章。”
他缓缓扫视一圈众人,开始逐条解读内容:“政策明确指出——一,引导优质民企走股份化道路;二,鼓励骨干持股、职工入股;三,支持社会资本并购原体制内壳资源,推行公司制改革。”
罗燕低声念出旁注:“试点阶段将允许股改企业在区域市场试行挂牌。”几位老员工交换眼神,意味复杂。
李向东在白板上写下四个大字:“股份制改造。”
他回身,将文件重重放回桌面:“我们春雷,从今天起,不只是一个厂——我们要借这股东风,变成一家公司,一家能融资、能上市的公司。”
空气一瞬间凝固,有人微张嘴,却未发声。墙角那支老式风扇“吱呀”一响,仿佛旧时代的回音渐退。
李向东定定看着众人,眼神中透出从未有过的锋利:“不改,等死。改了,才有得拼。”
晨会结束后,会议室人群陆续散去,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白板上的“股份制改造”四个字上,未曾褪色。
李向东回到办公室,抽屉里取出一枚刻着“项目秘书”的铜制铭牌,放在掌心掂了掂。门口传来轻响,林青青走了进来,手中还夹着刚才的政策原件。
“这块,”李将铭牌递过去,“今天起,交给你。”
林接过,抬眼不解:“你要把项目放手?”
李笑了笑,从抽屉中又拿出一份刚签发的新文件:“我不是放手,是换手。”他在办公桌上铺开任命通知,标题醒目:春雷通信 任命李向东为 IR(投资者关系)经理。
林盯着文件片刻,语气低了一分:“你要转董秘线?”
“我们要走股改、做估值、讲故事,就得有人去外头讲这故事值多少钱。”李语气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在台后,我上台前。”
他走到文件柜前,从上层抽屉中抽出两摞资料,一摞是研发进展与试产排期,一摞是近期外部咨询与股改指导意见。他把前者递给林,后者放在自己面前。
两人无言地交换资料的那一刻,仿佛一条无形的轴线在此转动——技术驱动的主导权交出,资本驱动的战略棋局展开。
桌上两张文件夹平行而列,一张写着“技术主控·林青青”,一张标注“资本窗口·李向东”。
没有鞭炮、没有交接仪式,只有一个人在撤后舞台,一个人走上灯下。
午后的阳光洒在行政楼东侧走廊,一块崭新的铜字铭牌被李向东亲自钉上门楣——
「春雷通信股份改制小组」
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会议室,从此成为春雷厂历史上**第一个“董秘室”**的起点。
门未关严,屋内已布置好简易文件架与白板,几张老旧会议桌临时拼接成中枢指挥台。李将手中螺丝刀搁下,回头点了点新入驻的几人。
“罗燕,财务主线,由你负责股份结构测算、期权机制框架——要算到每一笔投资人都挑不出毛病。”
罗燕推了推眼镜,手中翻着一本新订的《股份制企业财税操作实务》,应声:“我先按三层股权结构试排一下。”
“法务这边,从启明律师事务所调了一位沈律来做外部顾问。人事调小刘、技术组借了张工,先拼出核心七人。”
会议室门口贴上A3纸打印的任务表——《春雷通信股份改制小组任务分解表》,每个岗位旁标明姓名与职责。
林青青站在门口看了几秒,轻轻笑了一下:“就这么个小屋,以后可能要写出春雷未来十年的故事。”
李向东没有回头,只把那句贴在白板上的口号重新描了描加粗:“从制造,到上市。”
这不是春雷通信的第一次创业,但却是它制度化、资本化的第一步。董秘室挂牌,标志着一场新征程已经开始。
改制小组挂牌当日,屋内白板已被密密写满。中午前,李向东主持第一次内部务实会,开场便在白板上写下三个关键词:
“找壳、算账、起草动议书。”
罗燕拿出一份《本地转制企业概览》,封面夹着财政局最新的《小型厂资产处理简报》。她迅速扫过清单,标记出三家状态为“已停产、转为资源整合”的小厂。
李向东指着其中一行厂名:“这家‘万洲电子器材厂’,停产三年,但电信设备资质还在,名字也能用。优先调查它。”
技术线的杜工忍不住插话:“我们要不要直接成立一家新公司?从零搭起架子,也不被别人掣肘。”
李微微摇头:“时间不站我们这边。新公司从申请代码到走流程,少说两年。借壳,是资本战里的‘插队通道’。”
众人对视一眼,气氛沉了几分,却也更清晰。林青青翻出地图,圈出三家工厂在城西工业带的位置,标上“是否带自有土地”“员工清退进度”“债权纠纷记录”等关键项。
“我们不是为壳而壳。”李向东语气冷静,“而是用它,为春雷通信找到进入资本系统的起点。”
墙上的甘特表新添一栏:“壳资源尽职调查报告——完成时限:4月15日。”
那一刻起,“春雷通信”从一家具备生产力的制造企业,正式踏入一场以壳谋局的资本博弈。
夜幕落下,行政楼三楼仍亮着一盏灯。改制小组成员陆续离去,会议室中只剩李向东独自坐在窗边,捧着一本厚重的《股份制改造典型案例汇编》,翻阅至书角已经卷起的那页。
白板上,林青青留下的一句话还未擦去:“股份改制不是形式,是融资、治理、估值三位一体。”
李盯着那几个字,喉咙微动,仿佛将心中未说出口的计划再咀嚼一遍。
他低声自语:“我们不是在等人来投资,而是要把自己——做成值得被投资的人。”
窗外风吹动窗帘,桌上的文件被轻轻掀起一角,显露出刚打印好的《改制路径图(第一稿)》。
一张壳公司的资产结构图、一页员工期权方案草案、一栏项目估值模型,零碎却渐渐勾勒出一个企业“资本骨架”的雏形。
镜头缓缓推进至门口,那块刚挂上的铜字铭牌在灯光下闪出暗金色光泽:“春雷通信股份改制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