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夫人,这是本阁第一批推出的‘四季药香囊’限量品。”苏月禾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雅阁内细微的熏香流动声。她指尖轻点,落在第一个锦盒上。
“春日款‘莺啼晓’,主料是醒神益智的冰片、薄荷、石菖蒲,配以提气的甘松。
囊身绣迎春黄鹂,取‘莺啼岸柳弄春晴’之意,仅制九枚。”锦盒开启,杏黄色的香囊小巧玲珑,一只黄莺振翅欲飞,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药香清冽如晨露。
知州夫人钱氏眼睛一亮,不等苏月禾介绍完,纤纤玉指已经点在了盒子上:“这个,我要了!不,这一套四季的,我都要一套!”语气带着惯常的不容置疑。
“钱姐姐这手也太快了!”旁边一位穿着宝蓝妆花缎的通判夫人李氏嗔怪道,但动作也不慢,立刻对苏月禾说,
“苏夫人,冬款‘雪魄’单独再给我留一个!我家老爷畏寒,这正合用!”她一边说,一边已经示意身后的丫鬟递上定金玉牌。
“哎呀,李妹妹,你这不是抢我的心头好吗?”另一位富态的盐商太太张氏急了,她最怕暑热,目光紧紧锁住第二个锦盒,
“苏夫人!夏款‘荷风举’!先给我!我家那口子,天一热就心浮气躁,这祛暑辟秽的香囊,简直是及时雨!”她带来的婆子立刻挤上前,几乎是把定金塞到苏月禾身边的丫鬟手里。
小小的雅阁瞬间被贵妇们急切的声音填满:
“春款‘莺啼晓’!给我家那不成器的读书小子正合用!”
“秋款‘桂魄生’!宁心安神,我夜里总睡不踏实……”
“钱夫人,您都有了整套,这单独的‘雪魄’就让给妹妹我吧?”
“张太太,您家老爷怕热,我家老太太更怕呢!这‘荷风举’匀我一个可好?”
苏月禾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从容应对,将一枚枚代表定金的特制玉牌交到各家丫鬟手中。
她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诸位夫人莫急,限量之品,先下定者先得。
‘莺啼晓’已定出三枚……‘荷风举’仅余两枚……‘桂魄生’还有四枚……‘雪魄’钱夫人定了一套,李夫人定了一枚,张夫人也定了一枚,现下只剩五枚了……”她精准地报着数,每一次开口都引发新一轮小小的争抢。
楼下隐约传来一楼的喧闹和二楼的丝竹谈笑声,更衬得这方寸雅阁内气氛炽热。
不到半个时辰,三十六枚限量香囊的定金玉牌全部发出,连带着预订其他药绣精品的订单也接了不少。
夫人们心满意足又意犹未尽地拿着收据玉牌,被恭敬地送下三楼,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红晕。
前门的热闹喧嚣如同隔世,后院却排起了另一条长长的队伍。
不同于前门华服美饰的夫人小姐们,这里的队伍由清一色的女子组成——年轻的姑娘,梳着妇人髻的娘子,甚至头发花白却眼神清亮的老婶子。
她们穿着朴素,甚至带着补丁,但眼神都热切地望着那扇敞开的招录房门。队伍蜿蜒,一直排到了后门外的小巷里。
门内,两张长条桌并排。邱丽娘坐在一张桌子后,嗓门洪亮,精神头十足,她面前堆着厚厚的名册。
苏月禾坐在另一张桌子后,面前摊开着几幅简单的绣样和针线。
“下一个!”邱丽娘中气十足地喊。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梳着双丫髻的姑娘怯生生地走上前,手指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
“姑娘叫什么?家住哪里?以前摸过针线没?”邱丽娘提笔蘸墨,语速飞快。
“回、回夫人话,我叫春草,家住在城西柳条巷。帮、帮阿娘缝补过衣裳……”姑娘声音细如蚊蚋。
“缝补不算!会绣花吗?会打籽、会平针吗?”邱丽娘追问。
春草脸涨得通红,使劲摇头:“不、不会……”
“行!记下,丁组!”邱丽娘大笔一挥,在名册上写下名字,“去那边按个手印!领个号牌!明日卯时三刻,准时到后院丙字绣房报到!从头学起!包一顿午饭,头三个月没工钱,学成了按手艺算工钱!干不干?”
“干!干!”春草眼睛瞬间亮了,忙不迭地点头,生怕邱丽娘反悔似的,飞快地跑到旁边按手印领了个写着“丁-柒叁”的木牌,宝贝似的攥在手里。
“下一个!”邱丽娘头也不抬。
这次上来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手里还牵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她显得沉稳些:“夫人安好。民妇张王氏,家住城南十里铺。从小跟着我娘学绣活,会平针、套针、打籽,简单的花鸟也能绣。”她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巴掌大的帕子,上面绣着一朵半开的芍药,针脚还算整齐。
邱丽娘接过帕子,和苏月禾对视一眼。苏月禾拿起帕子仔细看了看针脚和配色,点点头:“嗯,基础尚可。芍药花瓣的晕色过渡稍显生硬,打籽针不够圆润饱满。”
她将帕子递还给妇人,温和地问:“可愿来学?我们这里有更好的针法,秦嬷嬷、赵娘子都是顶尖的教习。
按你现在的底子,可以先分在丙组,做些基础的绣片,按件计酬。学得好,升组,工钱也涨。”
张王氏眼中满是渴望,连连点头:“愿意!民妇愿意学!谢夫人给机会!只是……”她低头看了看紧紧拽着她衣角的小女儿,面露难色。
苏月禾了然:“后院有专设的幼童看护处,有可靠的老嬷嬷照看着,不收钱。你只管安心学艺做工便是。”
张王氏惊喜交加,眼圈都红了:“这……这真是……太谢谢夫人了!”她赶紧拉着女儿去按手印,领了“丙-贰拾壹”的号牌。
队伍缓慢而有序地向前移动。邱丽娘负责快速甄别登记分组,苏月禾则负责对有基础或展示绣品的女子进行更细致的评估定级。
一个头发花白、手指关节粗大但异常灵活的老妇人走上前,默默递上一双鞋垫。
鞋垫上绣着繁复的“卍”字不到头图案,针脚细密均匀,配色古朴大气。
邱丽娘一看就赞道:“哎哟!好扎实的功夫!老婆婆,您这手艺,少说几十年了吧?”
老妇人咧嘴一笑,露出稀疏的牙齿:“老婆子姓孙,年轻时在绣庄做过十几年,后来嫁人就没做了。老了,眼睛还行,手也稳。”
苏月禾接过鞋垫仔细端详,眼中露出欣赏:“孙婆婆这针脚,这配色,这耐心,难得!您这功底,直接进乙组没问题!专做这些需要扎实功底的图样和配饰,工钱按乙组的上等算!您看可行?”
孙婆婆显然没想到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和待遇,浑浊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行!行!老婆子还能动,能挣钱!谢谢夫人!”
“好!孙婆婆,乙组上等!记下!”邱丽娘大声宣布,引得后面排队的女人们一阵羡慕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