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负责装船的管事再次跑来禀报:“庄主,夫人,三船货物均已装妥,捆扎结实,随时可以启航!护卫队也已集结完毕!”
韩牧野放眼望去,只见码头上除了忙碌的船工,还有二十余名身着劲装、腰佩刀剑的精壮汉子,个个眼神锐利,气息沉稳,正是他从庄中护卫和昔日北境旧部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好手为首的,正是他的心腹韩勇,他的兄长韩忠骁勇善战。
“韩勇!”韩牧野沉声喝道。
“属下在!”韩勇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声如洪钟。
“此去京都,路途遥远,水路陆路皆有风险!这三船货,还有夫人与秦尚宫的安危,便交给你了!”
韩牧野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水路之上,提防水匪、漕帮刁难;陆路转运,更要警惕宵小窥伺、甚至……可能的有心人截杀!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
所有人员,分成三班,日夜轮值警戒!遇到任何可疑情况,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若有紧急情况,以响箭为号,附近州县的暗桩会接应!
记住,人在货在!夫人和尚宫嬷嬷若有半点闪失,你提头来见!”
“属下遵命!”韩勇单膝跪地,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决绝。
“庄主放心!韩勇在此立誓,必以性命护得夫人、嬷嬷与货物周全!人在船在,货失人亡!”他身后的护卫们也齐刷刷单膝跪地,低吼道:“誓死护卫!”
这肃杀而忠诚的气氛,让码头上其他人都为之一静。
苏月禾心中感动又酸涩,她知道,这些护卫此行,同样是抱着赴险的决心。
“好!都起来!”韩牧野扶起韩勇,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们的忠心,我韩牧野记在心里!此件事了,必有重谢!准备登船吧!”
韩勇领命,立刻指挥护卫们有序登船,分派警戒位置。
韩牧野最后看向秦尚宫,深深一揖:“嬷嬷,一路舟车劳顿,辛苦您了!宫花和您自身,都请务必珍重!京都再见!”
秦尚宫连忙侧身避过,郑重回礼:“庄主折煞老奴了!老奴定不负所托!庄主、夫人,京城……万事小心!盼……盼佳音!”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期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嬷嬷保重!”苏月禾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这位风骨铮铮的老宫人,在她耳边低语:“郡主吉人天相,定会无恙。我们京都见。”
秦尚宫身体微颤,用力点了点头,抱着紫檀木匣,在一位稳重仆妇的搀扶下,登上了为首的那艘货船,进入特意为她准备的、舒适且隐蔽的舱房。
韩牧野与苏月禾和苏岩青则登上了另一艘稍小但更轻快的客货两用船,这是他们自己的座船。
“启航——!”随着船老大一声悠长的吆喝,船锚收起,风帆鼓胀。
三艘船缓缓离开竹溪码头,逆着朝阳初升的方向,驶入宽阔的河道,向着遥远的京都驶去。
船队破开平静的水面,犁出道道涟漪。韩牧野与苏月禾并肩站在船头,望着逐渐远去的家乡轮廓和岸边送行的人群。
河风带着湿润的水汽吹拂着两人的衣袂。苏月禾依偎在韩牧野身侧,看着浩渺的河面,轻声道:“牧野,你说……韩忠此刻,应该快到雁门关了吧?陆将军……他会出手相助吗?”
韩牧野揽住她的肩膀,目光投向北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矗立在风沙中的雄关。
“韩忠是我最得力的心腹,骑术精湛,熟知北境军驿通道,必能最快将信送到。至于陆沉将军……”
他眼中浮现出当年那个在尸山血海中沉默冲锋的年轻身影,被毁容的脸上戴着冰冷的面具。
还有那一双重瞳里透露出的坚毅果敢,这些年他战功赫赫,早已成为一代战神,是大胤朝北境的定海神针,大将军王。
想到这里,韩牧野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信任,“他是个真正的军人!重情义,明是非,更知轻重!多罗国的狼子野心,他比朝堂上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官更清楚!
逍遥王的提议,是唯一能保全大胤尊严和北境安宁的上策!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相信他,一定会站出来!他的声音,足以震动朝堂!”
他紧了紧揽住苏月禾的手臂,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安全抵达京都,利用宫花叩开宫门,利用瓷器铺路搭桥,与时间赛跑!
在韩忠带回陆将军的回音、在陛下最终做出决定之前,为王爷和郡主,争取到尽可能多的转圜空间和声援力量!”
苏月禾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信心和温暖,心中的忐忑稍安。她望着前方蜿蜒的河道,水天一色,仿佛预示着前路的未知与广阔。
“嗯。”她轻声应道,目光变得无比坚定,“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有多少魑魅魍魉……为了石头,为了小雨,为了王爷……我们,一定要成功!”
苏岩青安静的站在船头,看着翻滚的浪涛,心绪万千,小雨,等我……
船队顺流而下,速度逐渐加快。承载着价值连城的贡品与重礼,承载着孤注一掷的决心与深沉的亲情,也承载着打破京都僵局的渺茫希望,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射向那波谲云诡、杀机四伏的权力中心。
京都的城门,已在远方若隐若现,如同巨兽张开的森然巨口。韩牧野与苏月禾知道,真正的较量,从踏入那座城的那一刻,才刚刚开始。
三艘船,在浩荡的河面上,渐行渐远,最终化为视线尽头几个模糊的黑点。
而竹溪码头上的人,直到再也看不见船影,才带着满心的忧虑与期盼,缓缓散去。唯有河水,依旧不知疲倦地流淌着,默默承载着人间的悲欢离合与惊心动魄的博弈,流向不可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