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殿核心的绝对黑暗虚空,重归死寂。
那点包裹在青白金玄四色光茧中的灵魂灵光,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韵律搏动着,如同新生的星辰在宇宙胎膜中孕育。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愈发强韧、愈发玄奥的气息,仿佛在将四象的本源真意,与林虎自身那不屈的意志,彻底熔铸为一。
林枫的目光从那光茧上移开,如同欣赏完一件尚需时间打磨的半成品,再无半分留恋。他掌心,那只刚刚吞噬了磅礴四象本源、完成某种惊世蜕变的月光虫,此刻彻底摊平,如同进入最深沉的蛰伏。它几丁质壳上,那几颗幽蓝斑点已彻底化为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紫,如同凝固的微型星璇,缓缓明灭,散发着一种超越凡俗理解的、源自纬度间隙的“空”之气息。
他转身。
动作依旧随意,如同在自家小院踱步。一步踏出。
嗡!
覆盖着半个战场、将一切凝固为灰白死寂的纬度领域,如同退潮般瞬间收束!那绝对的“空无”之力,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间,空间,能量,意识……被强行冻结的一切,如同生锈的齿轮被猛地注入润滑油,轰然转动!
吼——!!!(饕餮的惊怒咆哮)
轰隆隆——!!!(能量乱流的爆鸣)
噗——!!!(秦岳上将喷出的鲜血)
锵——!!!(冷无锋剑气失控的尖啸)
唳——!!!(离火神凰恐惧的哀鸣)
呃啊——!!!(士兵绝望的惨叫)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混乱、所有的毁灭景象,在万分之一秒内,如同被按下快进键般,轰然爆发!填补了那被强行抹去的“空白”!
镇渊军那半截被饕餮之爪拖拽的星槎战舰残骸,在纬度领域消失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向前一推,加速撞向神殿大门!扭曲的装甲在爪心那濒临崩溃的黑洞漩涡前,如同脆弱的沙堡,加速融化、崩解、被吞噬!舰内士兵临死前的惨叫被漩涡无情碾碎!
秦岳上将睚眦欲裂,眼睁睁看着战舰最后的残骸消失在神殿大门内的无尽黑暗中,只留下一个被强行撕裂、边缘流淌着粘稠混沌能量的巨大破口!一股混合着心痛、愤怒、以及深入骨髓恐惧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猛地抬头,试图寻找那个在时间凝固瞬间、惊鸿一瞥的布衣身影,但视野中只有狂暴的能量乱流和神殿大门内翻涌的贪婪黑暗——哪里还有林枫的影子?
“人呢?!刚才那个人呢?!”他嘶声咆哮,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中显得如此无力。
凤清璇指尖僵硬的焚天之火重新跳跃,却带着一丝失控的紊乱。她惊魂未定地望向神殿大门,刚才那足以冻结灵魂的灰白领域和那抹除凶灵意志的恐怖一指,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灵魂深处!她座下的离火神凰更是如同惊弓之鸟,周身火焰明灭不定,死死盯着神殿大门,发出低沉的、充满恐惧的呜咽。
冷无锋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失控的剑气,冰冷的眼神扫过那片被灰白领域抹过、如今已恢复“正常”的空间。那里,原本存在的能量乱流、空间裂痕、甚至半截金属残骸……都消失了!只留下一片光滑如镜、仿佛被最精密的工具切割过的、散发着淡淡“空无”气息的……绝对平面!如同神只随手抹去了画布上不满意的部分!他握剑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骨蔓延——那绝非此界之力!
玄罡手中的寒冰巨戟依旧凝结着霜花,他脚下的冰魄玄龟发出沉闷而恐惧的低吼,巨大的龟壳上裂痕清晰可见。他死死盯着神殿大门内那翻涌的黑暗,以及大门旁那片光滑如镜的诡异“空白”,脸色阴沉得如同北疆的冻土。刚才那瞬间的静止与抹除,让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渺小得如同尘埃。
而神殿大门内,探出的那只饕餮巨爪,在纬度领域消失后,动作猛地一滞!爪心那濒临崩溃的黑洞漩涡剧烈地波动了几下,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创伤,旋转的速度变得极其缓慢、极其不稳定。鳞片剥落处,流淌出的不再是污血,而是一种粘稠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灰败物质。巨爪仿佛失去了大部分力量,带着一种被重创后的惊悸和虚弱,缓缓地、迟疑地……缩回了神殿大门内的黑暗之中。
轰隆!
神殿那扇布满异界符文、裂开缝隙的石门,在巨爪缩回的瞬间,猛地向内关闭!沉重的撞击声如同闷雷,回荡在混乱的战场上空,隔绝了内部翻涌的贪婪黑暗和那四股被重创后蛰伏的凶灵意志。
战场中心,只剩下四象圣灵暴怒后留下的毁灭性余波在肆虐,以及四方势力强者劫后余生的惊骇与茫然。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全新的、堂皇而磅礴的气息,猛地从关闭的神殿大门内部穿透出来!那气息如同初生的朝阳,带着一种融合了四象本源真意的坚韧、生机、以及一种被世界意志隐隐眷顾的宏大运势!它瞬间冲散了战场边缘一部分混乱的能量乱流!
神殿深处,那孕育着林虎的光茧,光芒达到了顶点!
林枫的身影,早已不在战场之中。
***
纬度间隙。
永恒的、无始无终的虚无。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只有一片混沌的、涌动着原始能量的“无”。亿万维度气泡在此生灭,每一个气泡内部,都是一个或宏大、或奇异、或濒临崩溃的宇宙。
凝固星云与破碎法则编织的王座,依旧悬浮在这片虚无的中心。林枫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线条重新勾勒,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王座之上。
他斜倚着,姿态慵懒。身上依旧是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赤着脚,仿佛从未离开过这永恒的虚无。荒原战场的毁灭风暴,神殿深处的凶灵咆哮,四象本源的狂暴冲突……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深邃如古潭的眼眸中,没有留下丝毫涟漪。
他摊开左手掌心。
那只苍白的月光虫,安静地趴伏着。吞噬了海量四象本源后,它陷入了最深沉的蛰伏。几丁质壳上,那几颗暗紫色的斑点如同凝固的星璇,缓缓明灭,每一次明灭,都仿佛在内部孕育着一个微缩的、混沌初开的宇宙雏形。一种超越了“吞噬”本身的、更加深邃的纬度气息,如同沉睡的幼兽,在它体内缓缓流淌。
林枫的指尖,在月光虫冰凉光滑的背壳上,极其轻微地拂过。动作轻柔,如同拂去一件珍贵藏品上的微尘。
“吃饱了……”他低语,声音在虚无中消散,如同自言自语,“就该……消化了。”
他的目光从月光虫身上移开,平静地投向眼前悬浮的亿万维度气泡。目光随意地扫过一颗燃烧着炽白烈焰的恒星世界,又掠过一片由纯粹精神体构成的灵能维度,最终,落在了那颗色彩斑斓、能量波动温和坚韧、却又隐隐透出金红气运光柱和混沌凶灵气息的气泡上——御兽世界,苍岚大陆。
此刻,在那气泡表面,正清晰地倒映着荒原战场最后的混乱景象:崩塌的星槎战舰,惊骇的四方强者,缓缓关闭的神兽殿大门,以及……那正从大门内透射而出的、代表着林虎蜕变完成的堂皇气息。
林枫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玩味,如同棋手在审视一盘布局精妙、已近终局的棋局。
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
指尖并未凝聚力量,只是在虚空中,对着那颗代表着御兽世界的气泡,极其随意地……轻轻一拨。
如同顽童拨弄水面的浮萍。
那颗色彩斑斓的气泡,在这轻轻一拨之下,无声无息地脱离了原本的轨迹,沿着一条玄奥的弧线,缓缓飘向王座旁边一片由凝固星云构筑的、如同陈列架般的区域。在那里,悬浮着其他几颗形态各异、散发着不同气息的维度气泡——有燃烧着地狱烈焰的深渊世界,有流淌着液态光明的天堂碎片,有由纯粹机械构成的冰冷星域……
御兽世界的气泡,稳稳地悬浮在其中一颗燃烧着黑紫色魔焰的气泡旁边,如同新添的收藏。
做完这一切,林枫收回手指,目光重新变得古井无波。他微微向后靠进王座深处,仿佛有些倦怠地合上了双眼。
永恒的虚无重新笼罩。
只有那只趴在他掌心的月光虫,几丁质壳上暗紫色的星璇斑点,在无声的纬度间隙中,极其缓慢、极其深邃地明灭着。每一次明灭,都仿佛在吞吐着整个宇宙的呼吸。
王座旁边,那片凝固星云构筑的“陈列架”上,代表着御兽世界的气泡静静悬浮。气泡内部,金红的气运光柱与混沌的凶灵气息依旧纠缠,神兽殿巍然矗立,四象圣灵拱卫咆哮,而一点融合了四象本源的全新灵魂灵光,正如同破茧的星辰,在神殿深处缓缓升起。
一切,仿佛都只是纬度魔神漫长游戏中的……一个存档。
虚无中,只有林枫若有若无的低语在回荡,如同梦呓:
“下次……玩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