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纸条贴在眼皮上,凉意顺着睫毛往骨头里钻。
顾明哲的字迹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这行字在视网膜上烫出红痕——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早知道那些藏在记忆卡里的碎片,终会连成刺向我们的刀。
楼下的脚步声停在第三级台阶。
金属摩擦声像生锈的齿轮碾过神经,我摸向腰间的军刀,指腹蹭过刀柄上自己刻的\"悦\"字,突然想起三天前整理顾明哲实验室时翻到的记忆卡。
十岁男孩后颈的菱形疤痕,和上个月在影武者基地墙上看到的克隆体编号,形状分毫不差。
还有他深夜翻笔记本时的叹息,笔尖戳破纸页的洞,正好在\"主密钥兼容性\"那行字上。
数据屏突然发出\"滴\"的轻响。
我转身时军刀划破了袖口,却半点没觉出疼——闪现在屏幕上的,是段从未见过的记忆:穿白大褂的男人捏着针管,针头扎进男孩后颈,\"你是最完美的钥匙,能打开所有克隆体的意识网络。\"男孩抬起脸,眉目分明是顾明哲二十年前的模样。
\"首领。\"门外传来阿强的低语,\"影武者的特使到了。\"
我把纸条塞进战术背心最里层的口袋,摸了摸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还放着顾明哲上个月送我的子弹壳,刻着\"活\"字。
推开门的瞬间,冷风卷着腐叶灌进来,特使站在院子中央,黑甲上的血锈在月光下泛着紫,面罩后的电子音像砂纸擦过耳膜:\"交出顾明哲,否则你们都将死在这片废土。\"
\"告诉他。\"我把军刀往地上一插,刀身没入冻土三寸,\"我们等着他来。\"
特使的肩甲发出蜂鸣,转身时靴跟碾碎了半块碎砖。
我盯着他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听见身后传来玉儿的抽噎——她抱着破布缝的娃娃站在阴影里,金红色的晶点在瞳孔里忽明忽暗。\"姐姐,他们是不是要抓顾叔叔?\"她的手指抠着娃娃的布眼睛,指甲盖都泛白了。
\"不会的。\"我蹲下来,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触感像摸到块冰。
余光瞥见顾明哲从仓库里走出来,战术背心上别着那支刻\"顾\"字的突击步枪,左手背的抓痕还在渗血,却被他用破绷带随便缠了两圈。
\"我有办法。\"我扯过旁边的地图,用红笔圈出废车场,\"玉儿戴上面具假扮你,阿强带一队人埋伏在东侧废楼。
无面者——\"我转向缩在墙角的灰袍人,他正用铁丝修着什么电子元件,听见名字抬了抬眼,\"你去破坏他们的通讯节点,记得用上次在黑市买的Emp炸弹。\"
\"让我去。\"顾明哲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砸进静潭,惊得玉儿怀里的娃娃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布娃娃,指腹抚过玉儿缝的歪扭五官:\"只有我能激活终端,也只有我能让影武者露出破绽。\"
\"不行。\"我的喉咙发紧,想起三天前在实验室,他往我口袋塞纸条时,左手背的抓痕不是丧尸抓的——是他自己用手术刀划的。\"你明知道他们要的是主密钥,你去了就是送死。\"
他握住我的手。
他的掌心常年带着实验室的冷意,此刻却烫得惊人。\"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他拇指摩挲着我虎口的老茧,那是上次修发电机时磨的,\"你说'我们要活下去'——那不是一个人的生存,而是所有人的希望。\"
我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突然想起刚穿书时看的原着。
书里的反派女配死在第137章,被影武者剖出心脏当钥匙。
可现在,我摸着口袋里的纸条,摸着心口的子弹壳,突然明白有些命运,是用来撕成碎片的。
\"去把战术背心换给玉儿。\"我抽回手,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油桶,柴油味混着血腥气涌进鼻腔。
顾明哲没说话,却从背后轻轻抱了我一下,很轻,像怕碰碎什么。
等我再回头,他已经消失在仓库的阴影里,只留下地上那截带血的绷带,在风里晃成一片红。
月上中天时,玉儿裹着顾明哲的战术背心站在废车场中央。
她的面具是用铁皮敲的,眼睛位置挖了两个洞,能看见里面金红的晶点。
阿强的信号弹在东侧废楼升起,绿光划破夜空的刹那,我听见远处传来履带碾过碎石的声音——影武者的装甲车来了。
玉儿攥紧怀里的布娃娃,指节发白。
我藏在西侧废楼的废墟里,军刀在掌心沁出冷汗。
顾明哲说的对,有些钥匙,是用来打开地狱的;但有些钥匙,是用来砸碎锁的。
风突然转了方向,送来影武者装甲车的轰鸣。
我望着玉儿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像株倔强的野草。
今晚之后,或许会有人死,或许会有新的希望生出来。
但至少——我摸了摸背心口袋里的纸条,摸了摸心口的子弹壳——我们终于站到了台面上,和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人,正面对决。
装甲车的履带碾过碎石的声音像闷雷滚过耳骨,我缩在废楼残墙后,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月光把玉儿的影子拉得老长,她裹着顾明哲的战术背心,肩甲在车灯下泛着冷光——那肩甲内侧还留着他用刻刀划的\"哲\"字,此刻正压在玉儿单薄的背上。
\"走快点。\"影武者的黑甲士兵用枪托戳她后腰,面罩里的电子音像生锈的锯子。
玉儿踉跄两步,怀里的布娃娃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时,我看见她脖颈后的金红晶点闪得更亮了——那是基因污染的痕迹,也是顾明哲说的\"副密钥\"。
为首的影武者特使从装甲车后舱钻出来,黑披风被风掀得猎猎作响。
他摘下面罩,露出张和顾明哲有七分相似的脸——这是我在记忆卡里见过的,实验室白大褂男人的脸。\"完美的主密钥。\"他盯着玉儿,指尖摩挲着终端接口,\"陈老板藏了二十年的终极协议,终于能重见天日了。\"
我的呼吸突然滞住。
三天前在顾明哲实验室翻到的旧照片里,白大褂男人胸前的工牌写着\"陈默\"——原来他就是陈老板,那个传闻中在病毒爆发前失踪的生物科技巨头。
顾明哲说过的\"主密钥兼容性\",原来指的是他和陈默的克隆体血缘。
终端发出蜂鸣,特使的手指悬在上传键上方。
我盯着玉儿,她正用布娃娃遮住半张脸,睫毛在铁皮面具的洞眼里颤动。
这时候——
\"等一下。\"
声音像碎冰砸进热油。
我猛地抬头,看见顾明哲从装甲车阴影里走出来,战术背心上的\"顾\"字突击步枪晃着寒光。
他的左手背还缠着渗血的绷带,却笑得像把淬了毒的刀:\"你要的主密钥,从来不是她。\"
特使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身后的士兵举枪对准顾明哲,却被他抬手制止:\"你不是该在流民点?\"
\"我该在的地方,从来不是你能算到的。\"顾明哲走到终端前,后颈的菱形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青。
我想起记忆卡里的画面:十岁的他被按在手术台上,针头扎进同一位置,\"这是连接所有克隆体意识网络的钥匙\"。
原来陈默当年没毁掉失败品,反而在顾明哲后颈埋下了活的密钥。
特使突然笑了:\"你以为自己能控制协议?
那是陈默用来净化人类的病毒母版!\"他扑向终端,却被顾明哲一脚踹开。
终端蓝光爆闪,顾明哲的后颈渗出血珠,疤痕处的皮肤像活物般蠕动——那是密钥在激活。
\"你疯了!\"特使撞翻旁边的油桶,柴油溅在地上,\"这会毁掉整个克隆网络,包括你自己!\"
\"不。\"顾明哲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终端的光映得他眼尾发红,\"它会重建。\"
我这才看见终端屏幕上滚动的代码——不是控制,是清除。
陈默的\"终极净化协议\"根本不是统治工具,而是他当年发现病毒失控后,用来抹除所有克隆体意识网络的自毁程序。
顾明哲早知道,所以他甘愿当诱饵,引特使打开终端,引陈默的秘密重见天日。
地面突然震动,实验室地下传来闷响。
终端红光开始倒计时,99:59,99:58——那是协议启动的余波,在震碎所有克隆体的神经链接。
特使的通讯器发出刺耳鸣叫,他的黑甲士兵突然抱住头,面罩里溢出鲜血——他们都是克隆体,意识网络正在崩溃。
\"悦悦!\"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跑。
废楼到终端的距离不过三十米,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顾明哲靠在终端机上,后颈的血已经染红了衣领,看见我时却笑了:\"我说过......换一种方式陪你。\"
\"不准说这种话!\"我扑进他怀里,能摸到他心跳越来越弱,\"你答应过要教玉儿修发电机的,答应过要去看海边的废船......\"
终端的光突然暴涨,白得刺眼。
我闭眼前最后看见的,是顾明哲后颈的疤痕彻底裂开,渗出银色的光——和我穿书时,原主死亡前眼里浮现的光,一模一样。
\"咳......\"
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终端前。
屏幕上的倒计时停在00:00,顾明哲的战术背心还搭在椅背上,后颈位置有块焦黑的痕迹。
实验室外传来脚步声,是阿强的声音:\"首领?
你没事吧?\"
我摸向自己的后颈,指尖触到一片光滑——那里原本没有疤痕。
镜子里,我的瞳孔闪过一瞬银色,像星子坠进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