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终端的手沁出冷汗,数据流滚动的荧光在视网膜上投下一片刺目的蓝。
顾明哲的战术腰带压在他腹部的伤口上,暗红的血已经洇透了几层布料,可我不敢挪开——他的脉搏还在跳,虽然轻得像游丝,但至少还在跳。
终端突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流民区的实时监控画面开始扭曲。
我瞳孔骤缩——平时清晰的聚居点全景图,此刻正像被揉皱的锡纸,食堂前排队领热粥的人群变成重叠的重影,围墙外巡逻队的探照灯拉出细长的光尾,连丧尸群啃噬金属栅栏的画面都在不断重复倒放。
\"影武者......\"我咬着后槽牙念出这个名字,后颈被顾明哲补全的记忆突然翻涌——陈默的实验日志里提过,镜像终端能抽取人类脑内记忆碎片,编织成虚实难辨的幻境。
这不是物理攻击,是心理战。
只要有一个人陷进幻觉,恐慌就会像病毒一样蔓延,整座基地会在自相残杀中崩溃。
\"顾明哲!\"我扑回转椅边,抓住他垂落的手按在终端的生物识别区。
他的睫毛颤了颤,指腹无意识蹭过我手腕的旧疤——那是刚穿书时为救小孩被丧尸抓的。
终端滴的一声解锁,我快速调出防御系统界面,\"意识锚定装置\"的图标在界面最顶端闪烁,那是他上个月熬夜改良的,说\"万一遇到精神类攻击,至少能给人拴根绳子\"。
\"启动全员佩戴。\"我对着终端吼,通讯频道里立刻传来守卫队长的杂音:\"首领!
装置早发下去了,但影武者的信号干扰太强,现在......\"
\"现在你带一队人去发电站,把备用柴油全灌进发电机!\"我打断他,手指在终端上划出数据流,\"让医疗组守住避难所,老人小孩优先戴装置!
顾明哲,顾明哲你醒醒——\"
他的喉结动了动,染血的指尖搭上终端操作区,血珠滴在屏幕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系统提示音突然变高:\"中枢系统接管成功。\"他扯动嘴角,血沫从唇边溢出:\"我改了......主脑防火墙的密钥,他们......进不来。\"
\"你他妈的再撑半小时!\"我抓过旁边的急救包,用牙齿撕开纱布,\"等流民区稳定了,我背你去看日出,就看你说的那个......\"
\"叮——\"
整个实验室的灯光瞬间熄灭,备用应急灯亮起幽蓝的光。
墙面上的主控屏不再显示重启进度,取而代之的是影武者那张和陈老板一模一样的脸,嘴角扯着机械的弧度:\"林晓悦,你以为摧毁镜影的系统就能赢?
不,你只是从一个提线木偶,变成了另一个。\"
我后颈的皮肤突然发烫,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顾明哲的转椅在向后退,退进一片雾蒙蒙的白;实验台的金属边缘融化成流动的金,那是我记忆里幼儿园的滑梯;消毒水味被烤红薯的甜香取代,是流民区刚搭起灶台时,老周头偷偷烤给孩子们的。
\"这是......\"我踉跄着扶住桌沿,掌心触到的不是冰凉的金属,而是老家客厅的木纹——妈妈蹲在地上擦地,抬头对我笑:\"悦悦今天又帮邻居奶奶提菜了?\"
\"假的!\"我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漫进喉咙。
记忆迷宫的雾气被撕开一道裂缝,我看见自己站在流民区的了望塔上,举着扩音器喊:\"所有人检查装置!
咬舌尖!
掐虎口!\"可下一秒,裂缝又被填上,妈妈的手抚上我脸:\"傻丫头,妈妈怎么会嫌你野?
那天追小偷......\"
\"够了!\"我猛地扯断后颈的记忆接口——顾明哲补全的记忆里,藏着破解镜像终端的关键。
眼前的景象剧烈摇晃,雾白中突然浮现出另一张脸,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眼睛里燃着扭曲的火。
\"姐姐。\"镜影的声音像碎玻璃刮过耳膜,\"这次......换我当主角。\"
实验室的警报声突然变得很远,我看见记忆碎片在我们周围浮起:穿书那天摔碎的镜子,顾明哲第一次递给我战术刀时颤抖的手,流民区第一次升起炊烟时所有人的笑脸。
镜影的指尖划过一片\"妈妈偷偷给盲人爷爷送饭\"的碎片,笑得像要把整个世界撕碎。
而我的后颈,那个被陈默删掉又被顾明哲补全的记忆缺口,正在发烫。
镜影的指尖还停在\"妈妈偷偷给盲人爷爷送饭\"的记忆碎片上,那些暖黄的光影透过她半透明的指尖漏下来,在我们之间的地面投出斑驳的亮斑。
我望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喉间的血腥气突然淡了——原来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割破皮肤的,而是划开灵魂的。
\"我知道你恨我。\"我的声音比想象中稳,像攥紧了刀柄的手,\"因为我是你无法超越的存在。\"
镜影的瞳孔骤缩,那团扭曲的火腾地烧到眼尾:\"你说得对。\"她的声音带着破碎的笑,\"但我比你更纯粹。
你总在犹豫,在权衡,在给蝼蚁留活路——可我不需要。
我可以为了赢碾碎所有绊脚石,包括你。\"
我没接话。
后颈的记忆接口还在发烫,那是顾明哲用自己的血和代码补全的缺口,此刻正顺着脊椎往脑子里钻,像根烧红的银针挑开混沌。
我抬起手,掌心的终端屏幕自动亮起,记忆反写程序的绿色进度条爬过37%。
\"你以为这些幻境能困住我?\"我向前半步,鞋跟碾碎一片\"流民区第一次升起炊烟\"的记忆碎片,\"你复制了我的记忆,却没复制我的痛。\"
镜影的嘴角僵住了。
她身后的记忆影像开始翻转——穿书那天摔碎的镜子,碎片里的我瞪着眼睛;顾明哲第一次递战术刀时,他的手在抖,刀把上全是冷汗;老周头烤红薯时,孩子们沾着灰的笑脸蹭过我衣角......这些碎片突然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打着旋儿往她眉心钻。
\"你看到了吗?\"我咬着牙,终端在掌心烫得发疼,进度条跳到62%,\"我不是天生的首领。
我怕过,躲在被窝里发抖过,甚至想过跑回原着剧情当花瓶——可我没退路。
流民区的孩子拽着我衣角喊'姐姐'时,老人们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给我时,顾明哲用身体替我挡子弹时......\"我的声音发颤,却越说越快,\"这些痛,这些重量,你复制不了。
你有的只是我的记忆,不是我的心跳。\"
镜影的指尖开始发抖。
她身后的记忆影像变了——是我在暴雨里修发电机,雨水灌进领口冻得发抖;是我跪在顾明哲手术台前,求医疗组再试一次;是我举着扩音器喊\"跟我冲\"时,嗓子已经哑得像破锣。
这些画面像鞭子抽在她脸上,她的表情从愤怒裂成困惑,又从困惑渗出血丝般的慌乱。
\"不......\"她踉跄后退,撞到一片\"妈妈说悦悦最勇敢\"的记忆碎片,碎片炸成星芒,\"你骗我!
你明明......明明可以更轻松!\"
\"轻松?\"我冷笑,终端进度条爬到91%,后颈的烫意变成灼烧,\"你以为当花瓶就能活?
原着里的我,在基地高层争权时被当筹码送进丧尸堆。
是,我是穿书的,可我没靠金手指躺赢——我用刀刻下每道疤,用命换每个信任。\"
镜影突然捂住耳朵。
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像被阳光晒化的冰,可眼睛里的火还在烧:\"住嘴!
住嘴!
我才是完美的......\"
\"你不是。\"我按下终端确认键,进度条\"叮\"地跳满100%。
实验室的警报声突然尖锐到刺破耳膜,所有记忆碎片炸成数据流,像金色的雨落进她眉心。
她的瞳孔里映出我从未见过的画面——流民区冬天的篝火,顾明哲给我裹围巾时指尖的凉,孩子们用树枝在雪地上画的\"首领姐姐\"......这些属于我的、带着体温的真实,正在撕裂她的意识。
\"我不是你......\"她跪了下来,身体碎成光点,\"我什么都不是......\"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实验室的灯光\"轰\"地亮起。
我扶住桌沿,眼前发黑,嘴角的血滴在终端上,晕开的红比顾明哲的更艳。
主控屏上,影武者的脸还在,但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嘴角的机械弧度裂成蛛网:\"她......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只是开始。\"我扯下后颈的记忆接口,血珠顺着脖子滚进衣领。
顾明哲还在转椅上,脉搏比刚才有力了些,至少没断。
我弯腰去够他的手,可眼前突然泛起黑浪——
\"首领!\"守卫队长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出来,\"镜像信号消失了!
但您所在的实验室......实验室被影武者的人安装了炸弹!
我们正在拆......\"
\"顾明哲......\"我抓着他的手腕往门外拖,可腿像灌了铅。
爆炸的轰鸣在头顶炸响,天花板的碎渣砸下来,我本能地护着他的头。
黑暗涌上来前,我最后看见的是他睫毛颤了颤,血手虚虚碰了碰我的脸——
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
我躺在一张行军床上,头顶的应急灯投下昏黄的光。
门帘被风掀起一角,能看见外面穿白大褂的医疗兵跑动的影子。
\"她醒了。\"有人低声说。
我想坐起来,后颈的伤口扯得生疼。
记忆像被揉皱的纸——镜像终局,镜影消散,炸弹轰鸣......然后呢?
是谁把我转移到这里的?
影武者的人?
还是流民区的守卫?
门帘被掀开,顾明哲的身影映进来。
他的腹部缠着新的绷带,脸色白得像纸,可眼睛亮得惊人。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把我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远处传来警报声,比实验室的更沉,像从地底传来的闷雷。
我突然想起影武者最后那声震惊的低语,想起爆炸前没拆完的炸弹——
这一局,我们赢了。但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