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许栀是不太愿意这家伙的强行走近的,可他实在太诚恳,而他也与孟宴卿不一样。
怎么会一样呢?孟宴卿连陪她在那个世界多待一下都不愿意。
眼前人是真的,舍得放弃自己在此世拥有的一切,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是啊,怎么能一样呢?
孟宴卿靠着她平步青云却把她抛弃,为了荣华富贵娶了苏安怡。而殷霁珩本就是富贵,是天之骄子,却甘愿为她一次次走下。他尊重她,也真正爱护她。
意识到这点后,许栀的确再难说服自己不去回应他的那份情感。
二人并肩走着,掌心温度滚烫,似乎已经温暖了那年冬天孤身一人离开侯府的许栀。
现代,新修筑的祭祀台上,改良后的青铜鼎喷涌出淡淡微光。
许栀将玉坠放入鼎心,殷霁珩则割破手掌,让鲜血滴在镜面残片上。
这是他们发现的唯一能稳定通道的方法,而这就需要两个世界各一人的生命印记。
“开始了。”许栀握住他的手。
强光中,镜体逐渐模糊,化作无数光点升腾成星河般的漩涡。
观礼的现代科学家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仪器上所有数值归零,时空褶皱被完美抚平了。
只有那枚玉坠静静悬浮在鼎中,花瓣上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
上海浦东机场t2航站楼,殷霁珩对着自动贩卖机研究了五分钟,终于成功买到了热可可。转身时,他发现许栀正在偷笑。
“笑什么?”他别扭地扯了扯西装领口,“这衣服我还是有些穿不惯。”
许栀帮他调整领带,突然发现内衬绣着小小的栀子花纹:“这是……”
“让尚衣局按现代图样改的,”他笑了笑,“反正每年都要回来,总得有些……”
广播响起登机提示,许栀晃了晃手机:“陈教授说已经帮你在国立大学办好旁听证,不过……”
她促狭地眨眨眼,戳了戳他的胸口:“《高等数学》可没有《孙子兵法》那么简单。”
殷霁珩揽住她的腰走向安检口,玄色风衣下摆掠过光洁的地面。
航站楼的玻璃幕墙外,朝阳正冉冉升起,将两人的身影镀上金边。
在谁也没注意的角落,玉坠在许栀口袋里发出微弱的脉动,像一颗遥远星辰的心跳。
殷霁珩的国立大学旁听证上,姓名一栏工整地印着“殷霁珩”,而专业则是“历史系考古学”。
许栀拿着证件,忍不住笑出声:“陈教授还真是会安排。”
殷霁珩倒是一脸坦然,修长的手指抚过烫金的校徽:“我既已决定在此长住,自然要学些有用的。”
开学第一天,他就闹了个笑话。当教授在讲台上提到“青铜器纹饰断代”时,殷霁珩举手纠正:“此非周制,当为汉初仿品。”
满堂寂静。
老教授推了推眼镜:“这位同学有何依据?”
“纹饰转折过于规整,周人不重形,重神韵。”他顿了顿,又补充,“而且这东西内壁有汉代特有的錾刻痕迹。”
许栀在桌下狠狠掐他的大腿。
下课后,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追到走廊:“同学,你师从哪位大家?”
殷霁珩看了眼憋笑的许栀,一本正经道:“家学。”
他们的公寓里有个专门给殷霁珩摆放他从大周带来的物件的角落,青玉笔架旁挨着咖啡机,紫檀案几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许栀常常在深夜工作时,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手蒙住眼睛。
“凌晨十二点了。”殷霁珩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太医去年还说过,熬夜伤肝。”
“等我保存完这个文件……”
话音未落,她就被打横抱起,抗议声被堵在唇齿之间,笔记本电脑被某人长腿一勾,利落地合上。
每逢七月初七,许栀的玉坠就会发烫。
这一年他们回到大周时,匠艺院已经造出了第一台水力纺纱机。大长公主拉着许栀的手抱怨:“你夫君留下的图纸,害得尚衣局三个月没睡好觉。”
殷霁珩正在校场指导工匠改良弩机,忽见一个小身影躲在廊柱后偷看。
孟煜已经长成清瘦少年,据说是凭借自己的本事,通过科考重新考回京城的。
而如今的他也再不复当年算计的模样,见到殷霁珩时,他局促地行了个礼:“皇叔祖……母亲可安好?”
“她在药圃,”殷霁珩扔过去一把木剑,“打赢我,就带你去见她。”
于是那日,多年没再相见的母子,前所未有的平和,许栀盯着孟煜那张小脸看了很久,没什么情绪,最后只是浅浅一笑:“看样子,你如今很聪慧谦卑。”
孟煜眼眶一下就红了,后来还是殷霁珩叹着气,不情不愿地劝了半天才笑起来。
第十个年头,许栀在故宫举办特展《跨越千年的技艺》。
展柜正中,那枚栀子花玉坠在射灯下流转光华。解说词写道:“这件文物象征着不同文明的对话……”
当晚闭馆后,殷霁珩突然单膝跪在空荡荡的展厅里。他捧出的不是戒指,而枚青铜钥匙:“匠艺院地宫的钥匙。我让人在下面建了座宫殿。”
许栀红着眼眶接过钥匙,发现上面刻着两行小字:“此心长寄,两界同辉。”
又三十年过去,北大历史系多了位传奇客座教授。银发苍苍的殷教授依旧会在课堂上犀利指出:“《周礼》这段记载有误,当时宫廷实行的制度是……”
许栀退休那天,学生们送来999朵栀子花。她随手摘下一朵别在耳畔,转身对搀扶她的老伴笑道:“像不像那年你种在王府里的栀子花?”
大周王朝的祭祀台前,已经儿孙满堂的孟煜红着眼眶:“母亲下次回来,能看到重孙出世了。”
玉坠开启的刹那,殷霁珩紧紧握住许栀的手。这一次,两个世界的科学家们终于捕捉到了那道神秘的能量波动,频谱图上,是两颗心脏的跳动频率完美重合。
殷霁珩扭过头,和许栀相视一笑:“生生世世,已经一起走过两个时代了,我亲爱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