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集热闹非凡,但四通钱庄的门却依然紧闭。
勒住马头在十字路口张望片刻,叶十三嘴角一扬,沉声道:“去衙门。”
“大人,您真的要见周敬堂?”
“不去见他,难道镇上还有老子的丈母娘要见?”
吃了一瘪的马成,顿时脖子一缩,跟在后面不再言语。
片刻后,衙门到了。
通天驿镇的衙门,行使的却是一个郡县的权力。
这处集通商、军事为一体的边城要塞之地,是大夏在北漠千里防线上的一大重镇。
相比之下三十里外的万川郡,反而成了通天驿镇大小官员们的生活区。
“站住,报上名来!”
刚接近衙门口,还没等下马,衙门口两侧值守的兵卒,就厉声斥责起来。
先行下了马的马成,虚扶叶十三下马,扭过头去刚要发怒,就被叶十三眼神制止。
“烦劳二位禀报一声,就说黄羊岘防区叶十三求见副万户周大人。”
叶十三?
两名兵卒面颊一抽,一人急忙就进去禀报。
另一人如临大敌,不由自主地把手按在佩刀上。
对这些,叶十三视若不见,一双眼睛四处张望,打量着衙门周围的环境。
就在这时,方才进去禀报的兵卒又出来,目无表情地说道:“周大人说了,让叶千户大堂等候。”
草!
这老鸟,还给老子端架子?
论官职,周敬堂要高出叶十三起码三级。
只要是什长以上的职位,晋升一级何其艰难。
只有百夫长以下的伍长到甲正,稍有功绩就可提拔擢升。
文官靠科考,武将晋升,那可是一路砍杀出来的战功。
按大夏制,下千户见了副万户,那得跪礼。
官大一级压死人,但周敬堂连大叶十三足有三级,但能不能压得住叶十三,这还是个未知数。
下了马的叶十三,双手背在身后,昂起头来就迈腿跨上衙门前的台阶。
“且慢!”
就在叶十三迈步就要进入衙门大堂的时候,被值守的兵卒喊住。
“请叶大人卸下刀具,任何人不得带兵器进入公堂。”
兵卒伸手一拦,让叶十三交出佩刀。
“去你娘的!”
叶十三一怔,顺手“啪”的一声,就给了兵卒一个嘴巴。
“就是车骑大将军召见老子,也没让老子卸甲弃刀,武职人员刀不离身,难道你不知道?”
边防线上的驻军,睡觉都抱着刀的,何况眼下还是紧急战备状态。
“武职人员刀不离身,难道你不知道?”
马成鹦鹉学舌,举起巴掌重复了一句叶十三刚说过的话。
挨了一记嘴巴,捂着半边脸的兵卒,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马成跟在叶十三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衙门大堂。
到了大堂,发现一班兵卒虎视眈眈站在大堂两侧。
大堂的案桌后面,却不见周敬堂坐着。
一名留着山羊胡须的师爷,从案桌一侧走了下来,向叶十三拱手道:“请问千户大人,这么早来衙门有何公干?”
公干?
叶十三转过头去,向身后紧跟着的马成问道:“本千户来此有何公干?”
“啊……”
猝不及防的马成被叶十三如此一问,惊得张大了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不是说要敲一笔银子吗?
难道叶十三给忘了?
看到马成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叶十三像是想起了什么?
“哦!”
叶十三摆摆手,目光望向师爷,笑道:“要说公干,还真没有,这私事嘛!倒有一些要麻烦周大人了。”
私事?
师爷呼吸一窒,心头又是一惊。
可以说,周大人和这叶十三之间,虽然没有杀父之仇,但积怨也是不浅,还有何私事大清早要谈?
斜瞥一眼慌乱起来的师爷,叶十三摆摆手,又道:“衙门公堂是公干所在,既然是私事,那就请带路,去周大人的住所谈谈!”
此言一出,师爷面上一惊。
“叶大人请稍后,周大人他,还没起床呢!”
草!
这都日上三竿了,周敬堂这老东西还在暖被窝,却让老子在这里站着等他?
“那就不烦劳师爷了,本千户自己去找他。”
说着,叶十三背着双手,抬腿就向后衙走去。
“不可啊叶大人……”
面颊一阵急抽的师爷,正要上前阻拦,却被马成伸出一手给拦了下来。
“站住,两位大人有事密谈,我们这些下人瞎掺和什么?”
马成似笑非笑,把急得额头见汗的师爷给拦在一边。
大堂上的一班兵卒,相互对视一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什么?”
拦下了师爷的马成,转头把目光投向一班兵卒,道:“既然两位大人有私事商议,一时半会也没有公务要干,快去煮一壶好茶来,让兄弟我喝上几口暖暖身子。”
叶十三是不好惹,这是众所周知的。
能跟着叶十三打下手的人,想必也不是好缠的角色。
衙门的兵卒,在马成这样的老兵油子面前,还是略显嫩了点。
被马成这一通诈唬,就有兵卒跑去烧茶。
“这位管带请稍后,鄙人去去就来。”
放心不下的师爷,想找个借口溜去后衙看看。
“急什么?”
马成胳膊又是一伸,拦住了急于脱身的师爷。
“这么急,是你的老丈人中状元了?”
面对马成的一问,师爷面颊一抽,尬笑道:“鄙人的岳父已经仙逝三年有余了。”
“哪?”
马成眼睛一瞪,又问道:“那是你丈母娘生儿子了?”
“你……”
这一问,差点让师爷当场喷血。
老丈人都死了三年多了,丈母娘和谁生儿子?
再说,看这师爷的年纪,也有四十好几快五十的人了,他的丈母娘还能生下个儿子?
这明明就是胡搅蛮缠。
“都不是!”
终于顺过一口气的师爷,气急败坏地又道:“鄙人是有紧急事情需要离开,并不是你说的那般。”
“哦,明白了!”
马成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是你家娘子偷人,师爷这是急着要去捉奸?”
此言一出,就连一班虎视眈眈的兵卒们,也忍俊不住哄堂大笑。
几个胆小的,转过头去捂着嘴巴,把自己都笑出了眼泪。
还有的兵卒,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直咳嗽不断。
就连在衙门外面挨了一个嘴巴的那个兵卒,偷窥到大堂上的这一幕时,也忘记了被抽过的疼痛,咧着被抽出了血沫的嘴巴傻笑着。
看来,这师爷平时的为人,是并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