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衙,周敬堂寝室。
“这么早就有人搅扰,真是烦人。”
一身白肉的小妾,从身上把气喘吁吁的周敬堂,用力给推了下来。
“别管他,让那狗东西外面冻着去。”
被小妾推到一边的周敬堂,平躺着直喘粗气,拿手背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又道:“跑来衙门找老子,必定是有事求着老子了,看老子不拖死他!”
小妾系好了肚兜,拿一团棉衣往白花花的腿间一塞,嘟囔道:“老是这样猴急火燎的,还没进门就吐外边了。”
“嗨嗨……”
周敬堂顺过一口气来,讪讪说道:“我这是被气的,都怪叶十三那个狗东西。”
翻身下了炕的小妾,白了周敬堂一眼,然后骑在门后的一只铜盆上说道:“按理说,生气时的男人,应该更猛火一些,奴家还等你把一肚子的气,出在奴家身上好了,奴家正等你弄死人的架势呢,可你倒好,窝囊得还不如平常……”
一股急流冲刷在铜盆上的声响,夹杂着外面的一阵嚷嚷声传了过来。
“这大冷的天,围着火盆在炕上烤肉吃多好!”
“刺啦!”
被外面突来的说话声,惊吓得猛然站了起来的小妾,一股骚气冲天的尿水,就被滋到自己光着的两只脚上。
惊慌失措的小妾,胡乱抓过衣物套在身上后,说话声已经到了门口。
“看来,周大人这是在烤肉啊!”
炕上的周敬堂,闻言之下瞳孔一阵紧缩。
是叶十三?
这狗东西,摸到这里来了?
陡然一惊的周敬堂,赶快抓起衣裤就往身上套,狼狈程度比起小妾来,只是差了一泡洒向脚面的尿水而已。
“当当当!”
屋门被从外面叩响。
“黄羊岘防区叶十三,有事求见周大人!”
还真是叶十三这个狗东西,都报上名来了。
套好了衣裤的周敬堂,稳了稳神,隔着屋门愠色道:“防区公务,不在衙门公堂等候,跑本官的内室何干?”
“启禀副万户大人,小的这次前来,还真不是为了公务?”
门外的叶十三不紧不慢,隔着门板回话。
磨蹭了一阵,周敬堂和小妾都穿戴整齐,这才指使小妾去给叶十三开门。
“叶十三见过周大人!”
一打照面,叶十三潦草一礼,耸耸鼻子,眉头一皱,就在还没关严的门边站了。
透透气吧!
屋子里这味,比张寡妇身上的味道好闻不了多少。
一股冷风,从门帘下吹了进来,这才让屋子里奇怪的味儿淡了一些。
被冷风激得打了个寒颤的周敬堂,一脸狐疑地望向叶十三,冷声道:“私闯本官内室,你可知罪?”
草!
不就是衙门的后堂设的临时住处吗?
还内室?
亏你娘的说得出口。
叶十三暗骂一句,周敬堂的态度,丝毫不出他的意料。
叶十三并没有继续往里走,站在半掩着的门边,又道:“既然周大人如此不便,那么小的去军部谈也是一样。”
说着,叶十三索性把门开大一些,转身就准备往外走。
老东西,老子就不信你不喊住老子?
老子还让你这骚狗窝通通风,不然这冲天的骚气,熏得老子如何坐下来谈事?
就在叶十三一脚跨出了门槛的时候,身后的周敬堂喊道:“且慢!”
一听叶十三要去军部谈,周敬堂心头陡然一惊。
“叶千户留步,请进屋坐。”
周敬堂口气软了下来,目光一瞥一脸不情愿的小妾,示意她去把炭火挑旺一些。
刚才被叶十三撩着门帘,吹进来的冷风差点让他着凉。
浑身刚出过汗的人,是不敢让冷风给吹了的。
要是染了风寒,那可是要卧床的,搞不好还会要命。
“那就打搅周大人了!”
叶十三一脚跨在门外,一脚踩在门内,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撩着门帘,进退两难地望向周敬堂。
没穿棉袍的周敬堂,被不断从门帘下吹进来的冷风,激得打了一个尿颤。
“啊嚏……”
周敬堂浑身一抖,一个喷嚏就下来。
“快进屋坐,屋里暖和。”
心里直骂娘的周敬堂,巴不得叶十三放下门帘把门关起。
后背一阵发凉,一阵尿意又袭了上来的小妾,夹着腿根碎步上前,把门一推说道:“还请叶大人里边坐,奴家这就去给叶大人烧茶。”
说着,小妾以最快的速度,把屋门给掩了起来。
“冻死你俩公母!”
叶十三肚里骂着,脸上却堆满了笑意,连声说道:“搅扰了周大人的美梦,实在是抱歉!”
周敬堂心里一阵不安,虚情假意地一指火盆旁的椅子,道:“坐下说,叶大人如此紧急,不知有何要紧的事找本官?”
“一点小事,无关公务。”
叶十三大大咧咧,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伸出两手在木炭火上烤着,又道:“小的最近手头有些紧……”
“住口!”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敬堂粗暴打断。
“四通钱庄眼下关门歇业,要押贷银子,还需等上一段时日,本官也不知这四通钱庄何时开门迎客?”
提起手头紧,这不是银子的事吗?
一想到银子,周敬堂就像被扒了祖坟一样,骤然变脸,开始下了逐客令。
“周大人误会了!”
叶十三依旧笑意盈盈,丝毫不为周敬堂骤然变脸的态度所动,笑道:“小的还真不找四通钱庄,小的如获至宝的那些田产地契,已经被钱庄给弄丢了,就是钱庄要做小的的买卖,小的也拿不出可质押的东西啊!”
说着,叶十三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漫不经意地向周敬堂面前一推,道:“不知道这份玩意儿,能不能从周大人手里换几个油盐钱?”
在看到叶十三从矮桌上推过来的纸张,周敬堂的瞳孔骤然一阵紧缩。
白纸黑字,熟悉的签名和殷红的手印,这不是出自四通钱庄贾迎福的手笔吗?
“你……”
周敬堂面颊一阵抽搐,怒道:“他们果然在你手里,你想干什么?”
“小的,拿它换几个油盐钱给驻军弟兄们,防区的日子苦啊!吃得不好不说,还缺油少盐,如此下去,这如何了得啊?”
望着叶十三一脸苦哈哈的样子,要不是怵他腰间的那把砍杀过成百鞑子脑袋的刀,周敬堂差点就一个巴掌抡过去。
“告诉你!”
周敬堂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咬着牙道:“也许是本官平日里苛待了这些下人,他们居然如此污蔑本官,这算什么?不就一张废纸么!”
说着,周敬堂突然伸手,把那份罪状往火盆里的木炭火中一扔。
通红的木炭火,霎时就腾起一片火焰。
那张白纸黑字按着手印的罪状,瞬间就在叶十三面前就被化为灰烬。
“你给我滚出去!”
毁了罪证的周敬堂,一脸得意地看向叶十三,冷笑道:“你不是要去军部吗?去呀!本官不拦着你,几个下人诬陷本官的狗屁之言,还奈何不了周某人半分,你也未免拿这当回事了?”
“呵呵!”
叶十三伸了个懒腰,然后从怀里又拿出好几张一模一样的纸来,扬在手里说道:“就是把小的手中的这些全都烧了,小的也会再补上几百份来,既然周大人手头不便,小的还是去军部,说不定车骑大将军一高兴,赏几个银子给小的,岂不是更好?”
这下,周敬堂的脸都绿了。
他万没想到,叶十三这混蛋,手里还有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