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林青瑶,直到自戕也再没见过韩之序,所以就算她如何回想那些,已经有些缥缈的记忆,也找不到关于韩之序的蛛丝马迹。
林青瑶很好奇,但更多的是遗憾。
“金宝。”
她回过神来不再多想,喊了声还在跟秋水挤眉弄眼的金宝。
“备车。”
“嗻!”
金宝连忙回过神来,要干正事了,等回头再找秋水理论理论!
夜色渐深,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车,悄然驶出了皇宫,朝着城中某处宅院而去。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不过到了安和巷后,韩之序的人却回报,裴玉岑出宫之后,并未回来。
??..??
刑部衙门后院,一处僻静的偏院。
裴玉岑刚送走最后一批前来“道贺”的同僚,独自坐在灯火摇曳的书房内,神色晦暗不明。
如果说从他苏醒之后到现在,是一场他坐上了棋盘的对弈。
那么,毫无疑问。
他赢了。
他扳倒了李锐,现如今是“代理刑部侍郎”,在不远的将来,他即将坐上刑部尚书的宝座。
可他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反而空落得可怕。
他抬手,想去拿桌上的茶杯,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他知道,她会来的。
果然,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金宝清脆的声音响起。
“裴大人,我家殿下到了。”
裴玉岑深吸一口气,起身开门。
月色下,林青瑶一身清冷,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央,身旁是身着玄色常服的韩之序。
他镇抚使的身份算是彻底曝光,因此即便只是常服,身上那股属于镇抚司的肃杀之气,也依旧如影随形,压得人喘不过气。
裴玉岑移开了视线,看着林青瑶,抿了抿唇。
“殿下。”
林青瑶没有理会他的问候,径直走进书房,目光扫过桌案。
“东西呢?”
她的声音,听在裴玉岑耳中,竟然比这夜色更冷。
裴玉岑的胸口猛地一痛,他自嘲地笑了笑,从暗格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檀木盒子,里面是他回来后又确认了一遍的名册。
他将东西推到林青瑶面前。
“殿下要的东西,都在这里。”
“李锐在慈光寺以及刑部经营多年,所涉官员,无辜妇人,款项,皆在此处。”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林青瑶脸上。
“有些名字,恐怕连殿下看了,都会心惊。”
这句话是承诺,也是提醒。
是在告诉林青瑶,她不想见到的那个名字,为了保护...韩之序而答应他条件的名字,不会出现。
同样的,李锐九族株连,死只是时间问题,他已经做到了他该做的,这句话也在提醒林青瑶。
作为这件事的“条件”,她该动手处理魏乐涵了。
这也是为什么,夜色已深,他却不愿意回到安和巷裴府的原因。
林青瑶打开盒子,里面是数本厚厚的册子,纸张很新,字迹却清晰有力。
可这字迹...
似乎与裴玉岑的字迹不太相同,或者说更像是林青瑶记忆中模糊的,上一世裴玉岑的字迹!
她不动声色继续翻看这账册,只是握着册子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有些泛白。
林青瑶对裴玉岑实在谈不上什么信任,所以选择当场翻看一遍。
可看到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反而让她眼底寒意更甚。
“很好。”
过了许久,林青瑶将账册放回了盒子中,韩之序将盒子拿在了手中。
她看向了裴玉岑,“裴大人,还是很信守承诺的。”
可以说她的心,在看完这些崭新账册后,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至于说,裴玉岑会不会去韩之序面前乱说什么,她觉得裴玉岑不会多此一举。
“交易而已。”
裴玉岑强撑着,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既然殿下还算满意,那么答应我的事情,也希望不要食言。”
林青瑶闻言,嘴角勾起,语气有些嘲弄。
“放心。”
“本宫说过会‘了结’她,便不会让她再有机会,出现在你面前,碍你的眼。”
“至于如何‘了结’......”
林青瑶顿了顿,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韩之序。
“韩大人,今夜西城门,可有什么趣闻?”
韩之序上前一步,站到林青瑶身侧,目光却冷冷地落在裴玉岑身上。
“回殿下,兵部郎中王启年,试图携家眷细软潜逃,负隅顽抗,已被镇抚司就地格杀。”
裴玉岑的瞳孔,骤然一缩。
王启年......是李锐的死忠。
韩之序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割在裴玉岑的心上。
“至于其家眷,女眷按律,没入教坊司。”
裴玉岑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猛地看向林青瑶,眼中满是惊骇。
他懂了。
这就是林青瑶给魏乐涵准备的“了结”。
一个比死,更可怕的结局。
“殿下......”
裴玉岑口唇翕动,还想说些什么,可林青瑶出声打断了他。
“本宫,向来言出必行。”
难道说,她看起来是何等仁慈的主儿吗?
不论是前世今生,魏乐涵所做种种,与林青瑶都算得上是深仇大恨了。
比起杀了一个人,让她彻底沦为玩物,才是最好的归宿。
而裴玉岑想要的“了结”,她当然知道是什么,无非是一道休妻的旨意。
可林青瑶偏偏就不想如他的愿,想要圣旨?撇清关系?落一身干干净净?
她偏就要让裴玉岑知道,他的表妹是何下场,至于魏乐涵以王启年的“女眷”充入教坊司后,该如何善后。
那就是裴玉岑的事情了。
是回老家了,还是入了庵子,都和她林青瑶无关。
林青瑶深深看了一眼裴玉岑,而后转头朝着韩之序点了点头。
“裴大人,好自为之吧。”
话音未落,她便与韩之序一同离去,留下裴玉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如坠冰窟。
变了。
瑶儿变了,变得让他陌生。
一个人经历生死,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瑶儿从前,就是看到马儿受伤,都会心痛很久的!
可现在,竟然可以面不改色的将一个活生生女子...送入教坊司。
这个认知,让裴玉岑陷入深深的疑惑,可他从来没有想过。
这一切的源头,正是裴玉岑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