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那双眸。
陆闻州心头莫名被扯痛了下,难以言说的滋味。
但转瞬即逝。
他把手提袋放在桌上,走到她面前,自然的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
附身与她平视。
温声说,“公司有点急事儿,刚处理完。然后让人给准备了一些你明天要用的东西。”
一眼看去。
桌子上放着的袋子里,全是女性用品。
衣服,鞋子,洗漱用品……
全都是按她的喜好准备的。
温辞倏然捏紧了掌心,肩膀都在隐隐发抖,眼尾泛着薄薄的猩红。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感动,不疑有他……
可如今,她再清楚不过,这些,都是蒙骗她的障眼法……
她笑了声,眼眶却愈发红了,看着他问,“什么工作啊?难不成公司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受伤了都要处理公务……”
听到这话,陆闻州顿了下,意外温辞竟然会追问。
“你知道的,天堂度假村的项目,有点棘手,我不放心别人处理,毕竟那是我们的心血。”
陆闻州面不改色握住她的手,自责道,“下不为例好不好?以后,绝不会这样了……”
“我也是为了快点处理好这个项目,之后,我就休一段时间的假,陪你去旅游。”
“……”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宠溺。
温辞苦涩闭眼,挣脱开他的手。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但凡事情没有败露出来,他就会撒谎到底……用一个又一个谎言搪塞你。
如今,他连天堂度假村这样的谎言都能说出来……
那可是他曾经对她的承诺啊。
她喜欢海,而京市在内地,压根没有大海,湖泊都少之又少。
他懂她的心思,便一手打造出天堂度假村的项目,为她建了一个人工湖和度假胜地……
当时,合作方都打趣他,被陆总这样宠着,要星星不给月亮,一定幸福坏了。
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早已感动的一塌糊涂……
……
“小辞,你不相信我吗?”
陆闻州见她沉默,有些紧张的握紧她的手。
温辞恍然会神,早已心力交瘁,不想再跟他多说半个字。
明天她就会离开。
都没必要了……
她推开他,“睡吧,我有点累……”
陆闻州身子僵硬,眼睁睁看着姑娘上床,静静看着手机,自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再分给他。
他艰涩吞咽了下喉咙,走近,不管不顾的抽出她手里的手机扔到一旁,用力将她搂紧怀里,一遍遍说着抱歉,温柔极了……
“对不起,回来晚了,我保证下不为例,等处理好手里这些事,我一定好好陪你……”
这是真话。
他现在只等处理完何书意和她妈妈的事,就彻底一刀两断,好好弥补温辞。
重新开始。
温辞被这些话刺激的红了眼,尤其是闻到他衬衫上那股何书意身上的清甜香味时,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尊严好似都被踩在了脚下。
他撒谎骗她,去陪情人。
回过头来,却装无辜,央求她原谅……
把她当什么?
傻子吗?
“陆闻州!”温辞眼睛红的厉害,很坚决的推开他,“我现在不想跟你说一句话,请你走开。”
语气冰冷又疏离。
好似一把把无形刀,刺在他心里,这比肩膀上的伤疼一百倍不止。
陆闻州怔愣住,面上肉眼可见的受伤。
温辞没心情搭理他,侧身躺在床上。
“小辞。”陆闻州嗓音嘶哑,隐忍克制着。
没有回应。
陆闻州看着她冷冰冰的背影,艰涩吞咽了下喉咙,直起身,尽量心平气和的说,“小厨房热了牛奶燕麦粥,你晚上就没吃饭,现在一定饿了,我去给你盛一碗。”
话里话外都透着讨好之意。
温辞一言未发,眼神空洞的看着玻璃窗外的夜色……荒凉悲戚。
片刻。
她听到陆闻州落寞转身离开,才卸力一般,呼了口气。
她知道他刚刚一直在等她回应,哪怕一句简单敷衍的嗯,他都会满足……
只是。
她早已精疲力竭。
……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温辞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下午又去普众寺求药,身心疲惫,这会儿的确又累又饿。
她伸手拿起被仍在一旁的手机。
乍的一下看到屏幕。
她才发恍然觉衣服上染着大片的血渍。
是陆闻州身上的。
他手臂上的伤……
既然受伤了,为什么还要去煮粥?不知道上药吗?
温辞眸光颤了下,细眉紧皱。
这时。
陆闻州端着粥推门进来。
白炽灯下。
她清楚看到了他肩膀上的伤出血,那一大片衬衫都染着血,可他却好似还感觉不到疼,忙里忙外。
温辞目光暗了暗。
陆闻州多敏锐的人,早就注意到她的目光,轻声说了句,“没事,别担心。”
温辞张了张口,垂眸道,“谁担心你了?”
陆闻州走近她,用勺子搅拌着粥晾凉,听到这话,露出一抹笑,“放心,我一会儿就去上药。”
温辞蹙眉,她哪儿关心他了?
这时,手里的手机忽然亮起,弹出一条消息:【刚刚忘记跟你说了,闻州给你热的牛奶里有安眠药!】
【为了见我,他也是想方设法。】
温辞目光倏的一顿,瞳孔骤缩,脸色寸寸白了下去。
牛奶里,有安眠药……
温辞只觉得心脏好似被人牢牢攥住,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可回忆里的种种细节,如同冰水一般,毫不留情泼灭了她可笑的幻想。
那会儿,陆闻州以为她喝了牛奶,见她躺床上眯眼睡着,轻轻叫她……
没听到她回应才安心离开。
还有,刚刚他进门时,看到她醒了,脸上慌乱的神色。
不是心虚是什么?
思绪拉回。
温辞只觉得浑身发冷,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脸色憔悴惨白。
何书意:【我还劝她别下药呢,没想到他那么狠心们,还十年感情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仇人!】
温辞眸光狠狠一颤,脸色彻底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她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的发抖,那双本该如星辰般璀璨的眸里,此刻盛满了受伤和绝望。
她抬眸,无比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心痛如刀绞。
她身体从小就不好,经常喝中药,后来就极其厌恶喝药了,陆闻州心疼她,每次都用物理方法,帮她缓解。感冒了,他就每天提醒她喝水,晚上给她泡脚发汗,不厌其烦的研究食谱调她食欲……
如今,却亲手给了下药,就为了去陪何书意。
温辞痛苦皱眉,呼吸都是疼的。
陆闻州没注意到她不对劲儿,浅尝了一口牛奶燕麦粥,温温热热,他便递给温辞,“趁热喝……”
看着碗里的牛奶。
温辞小脸愈发惨白,猛的抬手甩开,“滚啊!!!”
啪的一声。
碗碎了一地,牛奶也都撒了。
陆闻州皱眉,看到温辞心惊胆战的像只惊弓之鸟,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伸手去拉她的手,“怎么了?”
“别碰我,别碰我!”温辞触电一般,拼命挣脱开。
陆闻州不解。
她就这么厌恶他吗?
现在碰都不让碰了。
“小辞,你怎么了?”他咬着牙关,委屈的声音里透着些微愤懑。
温辞听了,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好似也彻底被折断。
“怎么了?”她站起身,浑身都在发抖发颤,红着眼同他对视,忍无可忍的喊道,“你给我热的那杯牛奶里,下了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
陆闻州身体猛的一僵,错愕看向她。
温辞苦苦咬着下唇,喉咙发苦,目眦欲裂,“你给我下药,陆闻州,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对上姑娘绝望的眼睛,陆闻州心脏像是被尖锐的锥子狠狠敲了下,生疼。
他慌不择乱,“你听我说……”
“滚开!”
温辞狠狠推开他,身子跟着踉跄,无力靠在墙上。
“从现在开始。”
“我们彻底结束了!”
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人心不是一瞬间就烂掉的。
以前,他背着她出轨,伤她的心。
如今,下药这种事儿他都做得出来,想把她这副不堪的躯壳也弄伤了才罢休吗?
温辞一颗心仿佛都被扔进了油锅里煎炸,痛到失去知觉。
她捞起床上的外套片刻不停的要离开。
却被陆闻州抓住手臂,猛的扯进怀里,紧紧桎梏着。
他声线颤抖,暗哑道,“小辞,你听我说……”
温辞歇斯底里的挣脱着,以前让她觉得有安全的怀抱,在此刻,变得那么陌生,冰冷。
只让她觉得害怕,惊慌。
她脸色泛白,挣脱不开,最后绝望闭眼,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
“陆闻州,你根本没有心……”
陆闻州心口钝痛,颤抖着手捧着她脸颊,哑声说,“你今天一天精神都不好,我去找了医生,他给了我点有安神效果的药,这样能缓解压力,你也能睡个好觉……”
“其实还有一些中药,我知道你受不了苦味,就没让医生配。”
“医生说缓解压力和焦虑,最好的办法,还是放松心情,多出去走走看看,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出去,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
温辞听了,心脏不受控制的痉挛抽痛。
他关心她?
呵……
倒不如说,利用她,骗她,伤害她……
“我的错,因为我,你这些天受苦了,你不知道,你脸色有多憔悴,我心疼。”
陆闻州眼眶潮湿。
温辞看在眼里,只觉得可笑。
她受的伤,受的苦,是因为谁?
她压着眼尾的涩意,使尽全部力气推他,“我不想听,你放开我!”
她挣扎的厉害,陆闻州根本拿她没办法,他知道温辞误会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放下隔阂,只能先松开她。
温辞当即就要走。
陆闻州阔步走上前把她拦住,哑声说,“我走,现在太晚了,我走……”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门轻轻阖上。
温辞像是被拍打在岸边的鱼儿,大口大口呼着空气,想到什么,又拔腿跌跌撞撞的一头扎进洗手间里,打开水龙头,冲洗着口腔。
洗到溃烂。
洗到恶心。
她才堪堪作罢,脱力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憔悴不堪、狼狈到了极点的自己。
她苦涩扯唇。
“温辞,青春都赔给他了,你还想把命都折在这儿吗……”
她哽咽了声,擦干手,回到病房后,她打开手机看了眼自己的余额,现在,她跟陆夫人闹的这么僵,她是绝对不会给她一分钱了。
她巴不得她马上走!
余额只有二十多万。
十七岁到二十六岁。
十年!
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
她放弃了一切,陪他走。
到头来就只有这些钱。
何书意的一个包,都比这些钱多吧?
温辞苦涩扯唇,强忍着心窝里汹涌的酸楚,发消息给物业,让他们明天去别墅,帮她把东西收拾好,快递到某个地方。
这晚。
温辞身形枯槁坐在窗台前,从天黑坐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