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还粘在慕星黎的睫毛上,她望着黎玄澈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前世被慕华安推入血池时,也是这样刺骨的冷。
那时她以为自己必死,却在意识消散前闻到一缕沉水香——后来才知道,是黎玄澈冲破空间屏障,用狐尾裹着她从血池里捞了出来。
“玄渊是你兄长?”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冰凉的手背,“当年你封印他……是因为他入魔?”
黎玄澈的喉结动了动,窗外的雪光映得他眼尾的红痣格外艳,像要滴出血来:“三千年了,我以为他的神魂早被封印在九幽之下。”他突然攥紧她的手,指节发白,“星黎,玄渊当年为了追求无上力量,屠了整个青丘狐族。我用本命狐火灼烧他七日七夜,最后将他封入忘川河底。”
慕星黎心口一窒。
她曾在黎玄澈的玉简里见过青丘的画像,十里桃林,九尾狐族在月下起舞,如今想来,那些画里的热闹,原是他用血泪画下的回忆。
“所以他要九尾血脉……”她突然顿住,后颈泛起凉意——她的血脉,正是青丘正统。
黎玄澈低头吻了吻她发顶:“他需要九尾神血破开封印。而你,是这世间最后一个拥有完整神族血脉的九尾。”
医阁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梧声的剑穗先撞进门框,他腰间的玉牌叮当作响:“小师妹!大长老!山门那边传来消息,幽冥教的人在宗门外布了血阵,夜溟带着三百邪修堵在千幻峰下!”
沈初序跟在他身后,指尖还沾着符纸灰烬:“我用千里传讯符联系了各峰首座,他们正带着弟子往山门赶。但夜溟的修为……”他看了眼黎玄澈,欲言又止。
黎玄澈松开慕星黎的手,玄色广袖扫过案几,茶盏“咔”地裂成两半:“星黎,跟我去九玄池。”
“九玄池?”慕星黎记得那是宗门禁地,传闻池中封印着青丘狐族最后的神血。
“你需要彻底觉醒九尾之力。”黎玄澈转身时,她看见他袖中露出半截狐尾,银白的毛在阴影里泛着幽光,“玄渊的封印即将松动,夜溟不过是他推出来的棋子。你必须在他彻底脱困前,掌握神族秘术。”
九玄池在千幻峰最深处,要穿过三重迷阵。
慕星黎跟着黎玄澈踏过最后一层冰雾时,眼前突然开阔——一方青玉砌成的池子嵌在山岩中,池水泛着幽蓝,水面浮着九片金鳞,每片鳞上都刻着古老的咒文。
“这是青丘历代神尊的血。”黎玄澈伸手接住一片金鳞,鳞片触及他掌心时突然化为金液,“脱了外衣,下去。”
慕星黎耳尖发烫:“师、师尊?”
“神族血脉觉醒需要神血浸润。”他别开脸,耳尖却比她更红,“我会用灵力护住你。”
池水漫过腰际时,慕星黎打了个寒颤。
但很快,暖意从脚底升起来,池底的金鳞突然全部动了,像活过来的鱼群,纷纷钻入她的皮肤。
她疼得攥紧池边的青玉,指甲缝里渗出血来。
“忍着。”黎玄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的手掌按在她后心,温热的灵力如溪流注入经脉,“这是神血在冲刷你体内的杂质。”
突然,慕星黎的眉心灼痛。
她想起前世濒死时,也是这样的灼烧感——原来那时她的血脉就开始觉醒了,只是被慕华安用禁术压制了。
“九条尾……”水灵儿的声音从识海传来,小丫头的声音都在发颤,“主人快看你的后背!”
慕星黎低头,看见池中倒影里,自己背后浮起九条半透明的狐尾,每一条都流转着金红双色的光。
池中的金鳞突然全部炸开,化为金色雨滴落进她的天灵盖。
“啊——!”她仰头尖叫,灵力如火山喷发,震得整个九玄池都在晃动。
黎玄澈的灵力屏障“轰”地碎裂,他被气浪掀到池边,却又立刻扑回来,用身体护着她。
“稳住心神!”他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看着我的眼睛,跟着我呼吸。”
慕星黎望着他漆黑的瞳孔,里面映着她的倒影,还有九条正在凝实的狐尾。
她突然想起好感度系统里那个被锁了三年的“共感共鸣”,此刻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检测到宿主与黎玄澈好感度100%,解锁最终技能——共感共鸣。”
“叮——”
九玄池的水突然沸腾。
慕星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识海深处裂开,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黎玄澈的心跳,他的担忧,他的爱意,甚至他三千年间独自守着青丘残墟的孤寂。
“成功了。”黎玄澈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伸手抚过她身后的狐尾,“我的小狐狸,你终于回家了。”
山门外的喊杀声突然清晰起来。
慕星黎这才惊觉,他们在九玄池竟待了三个时辰。
她慌忙穿好外衣,却被黎玄澈拉住:“别急。”他指尖凝聚出一枚金印,按在她心口,“这是青丘护心印,能替你挡三次致命伤。”
“那你呢?”她抓住他的手腕。
他笑了,眼尾的红痣像要融化在晨光里:“我有你。”
千幻山门被血雾笼罩着。
夜溟立在血雾中央,身后跟着的邪修个个双眼通红,身上缠着带血的锁链。
他望着黎玄澈和慕星黎并肩而来,突然大笑:“黎玄澈,你当年说神族不可动情,如今却为了个小丫头自废修为?”
“自废修为?”黎玄澈的狐尾从袖中滑出,九条银白的尾巴在身后展开,比慕星黎的更凝实,“我不过是终于明白,神族的荣耀,从来不是孤家寡人站在巅峰。”
夜溟的脸扭曲起来:“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荣耀’能不能挡住我的血河——!”
他抬手一挥,血雾瞬间凝成一条血色巨蟒,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朝慕星黎咬来。
慕星黎正要抛出银铃,却突然被一股熟悉的灵力包裹——是黎玄澈的。
她同时感知到他的念头:“用共感共鸣,跟着我的节奏。”
两股灵力在半空相撞,金红与银白的光交织成网,竟在血蟒头顶凝成一座八卦阵,阵眼处刻着“九玄”二字。
“这是……”沈初序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九玄双极阵!我在古籍里见过,只有血脉相连的九尾神狐才能布出的阵法!”
血蟒撞在阵上,发出刺耳的尖啸。
夜溟的嘴角溢出黑血,他不敢置信地瞪着阵中相拥的两人:“你们……竟敢……”
“竟敢怎样?”慕星黎的狐尾扫过他的面门,金红的毛丝割破他的脸,“竟敢相爱?竟敢并肩?”
黎玄澈的狐火从她指尖窜出,直接烧穿了夜溟的丹田:“这世间从没有什么‘竟敢’,只有‘我愿意’。”
夜溟的身体开始崩溃,他望着黎玄澈身后的慕星黎,突然笑了:“玄渊大人说过……就算杀了我,他也会……”
“他不会有机会了。”
一道黑影从云端砸下,正是之前带走血影的玄渊。
他穿着与黎玄澈相似的玄色长袍,却布满血污,左眼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角划到下颌。
“阿澈,”他的声音像锈了的刀,“你还是这么护短。”
黎玄澈将慕星黎护在身后,九条狐尾全部展开,银白的毛无风自动:“兄长,三千年了,你还是不肯放下执念?”
“执念?”玄渊的指甲刺破掌心,“若不是你封印我,青丘狐族早该统御六界!”他突然看向慕星黎,瞳孔缩成竖线,“把她的血给我,我可以既往不咎。”
“不可能。”黎玄澈和慕星黎同时开口。
玄渊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抬手召出一把血剑,却在挥出的瞬间被一道金网缠住——是慕星黎的九尾。
她的狐尾上还沾着九玄池的神血,每一根毛丝都闪着灭魔的金光。
“共感共鸣——启。”黎玄澈低喝。
慕星黎感觉自己的灵力如潮水般涌入黎玄澈体内,而他的力量也顺着经脉反哺回来。
两人的狐尾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光茧,将玄渊困在其中。
“这不可能!”玄渊的血剑碎成齑粉,“你们不过是两个小毛孩——”
“我们是爱人。”慕星黎的声音穿透光茧,“爱人的力量,是你永远不懂的。”
光茧突然炸开。
玄渊的身影被撕成碎片,却在消散前化作一缕黑烟,钻进地底。
黎玄澈没有追
山风卷走血雾,露出千幻神宗的朱红山门。
林梧声第一个冲过来,他的剑穗上还沾着血,却笑得像个孩子:“小师妹!大长老!我就说你们肯定能赢——”
沈初序跟着挤进来,递上帕子:“先擦把脸吧,血都沾到睫毛上了。”
黎玄澈却没有接帕子。
他转身面向众人,牵着慕星黎的手,声音比三千年的风雪更温柔,却比任何道誓都坚定:“今日,我黎玄澈以神族血脉起誓,与慕星黎结为道侣,自此同修同死,不离不弃。”
慕星黎望着他眼中的自己,突然想起前世死在血池里时,最后听见的那句话也是他说的:“别怕,我来接你回家。”
原来,他说的“家”,从来不是青丘的残垣,而是有她在的地方。
“好。”她踮脚吻了吻他的唇角,“这一次,换我陪你回家。”
山门外的桃花突然开了。
那是黎玄澈三百年前种下的,一直没开过。
此刻粉白的花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进黎玄澈的狐毛里,落进慕星黎的发间。
千幻神宗的钟声响起,悠长而清亮。
这一次,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