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原与张极二人,他们这个年龄段差得有些大,却不代表互不相识,毕竟京城的豪门子弟众多,互相也都有往来。
那是张极一口一个那小子,今日真见了这小子后,反而有了几分大哥的样子。
“既然是同来,又同约一人,可见是缘分,不如三人一起?”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两人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种场面就是比耐力,毕竟这二人所为何来也都清楚,这时候总要有一个懂事的人先退一步,莫要将场面闹得太僵。
可是,他这一招出其不意的,饶是自以为见多识广的宣原都没反应过来。
但是前辈有这个度量,他自然也不能小气了去,反问陆茵:“阿茵觉得如何。”
陆茵眼皮一跳,这两人不退,她都有些想打退堂鼓了,也恰在这时,一个人的出现缓解了她的尴尬。
“张大人,宣公子,陆姑娘。”
男人走近,陆茵闻声望去,见是闻皓,才问:“你是来找阿萱吗?”
闻皓点点头:“今日约她出去吃啥?你们是……”
正在这时,陆萱也收拾好了出来,没成想在府门口碰到这样一幕,她眼珠子一转,看了一圈,随即朝陆茵走去,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笑说:“难得我们几人凑到一起去,你们今日可有特别安排?我与闻郎预备去鸳鸯楼吃茶,要不一起?”
他们的出现对陆茵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围?
人已经出来了,这时候若是不去,将两个人的面子都拂了,也不是她想要的,可若是去,三个人未免也太尴尬了。
现在可好,三人变五人,看起来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她点点头,目光落在面前二人身上,问道:“不如……就一起吧?”
宣原忙说:“我自然都行,听说鸳鸯楼出了一种火锅,口味十分丰富,也可去尝一尝。”
陆茵暗松口气,又看向张极。
张极面色沉静:“我也行。”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三个男人都是骑马来的,两个姑娘则坐了马车。
两人都在朝堂为官,自然有话题可聊,宣原虽不是朝廷官员可,他如今的年龄便旅历颇深,与他们也不至于无话可说。
再加之有闻皓在中间牵着话头,张极也并非那不做面子之人,这一路,也算和顺。
实则张极心里,不知闪过了多少念头。
三人行对他来说足够荒唐,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比起这个结果,他更害怕看到她拒绝自己,应了宣原的约,倒不如退而求其次,如今这场面,虽在意料之外,但至少她应了……
这种小心翼翼地呵护一段感情,是张极从前从未体会过的,而他如今终究也变成了曾经的陆茵。
就在方才,他才忽然能体会到曾经的陆茵,怀揣着少女心事对他袒露一切时候的忐忑不安。
也在他切实体会到这种感觉的时候,他才忽觉自己是有多么荒唐。
曾经打着为她好的名号,拒绝疏离她,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伤害呢?
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晚了。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扫过宣原,少年人姿态大方,笑容明媚,浑身都散发着烈阳一般的气息。
这样的人,无论站在谁身边都会使其焕发生机吧。
而自己也不是年少模样,为官多年,几经沉浮,他的心态早已维持不了像他这般鲜活了。
闻皓多少也听说过这两位的事迹,这一路看似在中间牵头,实则也津津有味。
他家人丁稀薄,也难得遇到这般热闹的场面,高攀上陆家,曾经对他来说可望不可即,后来陆家越受重视,一门几高位,却也不曾对他这个未来女婿有过什么看法,甚至陆太师还曾问过他,准备如何了。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他比在场的那两个男人还是略胜一筹的。
虽然门第不及张极,家世不及宣原,可是,谁让他是陆家认定的准女婿呢?
虽说他不曾以这层身份在外炫耀过,更是因有这层婚约,他更加小心谨慎,还约束家人不可夸耀。
可在此刻,啧啧,他当真感受到了那么一点点的优越感,使他不禁昂首挺胸,嘴角挂着自得的笑意。
另外两人各有各的心事,自然不知这一路过来,闻皓心里已经有了这些许的念头,
鸳鸯楼,顾名思义,能到这出来吃饭的,自然也不是兄弟姐妹。
五人便要了一个包间,里头摆放了一张圆桌,陆茵和陆萱紧紧挨在一起,闻皓自然坐在未婚妻旁边,这个时候,陆茵旁边的位置,就有些微妙了。
然而,宣原似乎并没有察觉此处,只将张极一按,自己也坐了下来,说道:“这个位置离门口近,若是上菜也是从这里来,张大人为官之人,不好坐在出菜口。”
他既妥帖也大方,这一番操作让陆茵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连身边的闻皓和陆萱都看了他两眼,暗道:此人手段颇高,这般心态,很难输啊。
张极被他让了位置,虽然坐在了陆茵身边,可宣原的作为,也确实让他脸面无存。
他竟然,不如他考虑得周全。
好在,除了当事人,也无人去在乎那些,鸳鸯楼的招牌菜,还有火锅一一上桌。
这桌上,除了闻皓和陆萱外,最自在的就是宣原了,看他若无旁人地烫菜夹菜,往陆茵碗里放,那模样好像是旁边的张极不存在一般。
张极余光扫过陆茵面前堆成山的碗,夹起来的肉片稍作停顿,放回了自己的碗里。
一顿饭,属他吃得没滋味。
这还不算完,饭后,几人便打算在此处待到晚上,好去逛夜市,便提议起了打牌。
打牌这项活动,陆茵和陆萱都不算擅长,宣原说:“我先前游历诸国,倒是学了几个新鲜的玩法,不如我来教教你们?”
闻皓问他:“要几人?”
“三人四人都行。”
既然要玩,自然是一起玩,冷落一人在场,都不合适。
这时候,陆萱忙说:“我不擅长这个,不如我看你们玩吧?”
她一句话,让原本想谦让的陆茵没了发挥余地。
闻皓也不舍得她在旁边看着,便说:“既然是新花样,大家都是从头开始学的,你先上手,我好在旁观摩观摩,轮流着来。”
陆萱愣住,露出了犹豫之色,有些不太愿意。
私心上,她还是很想让闻郎和他们玩到一起的。
在场的所有人,闻郎各方面都要差些,若是能和他们处出一些情谊,将来在官场上也能多个朋友。
看出了她的犹疑,刚好不擅此道,甚至是不喜此项的张极,在他们“争执”过后开了口:“打牌一项我从未接触过,对此也不感兴趣,你们玩吧,我帮你们叫茶。”
这话一出,闻皓忙说:“那哪能行……”
张极笑了笑,说:“我是真不爱此事,打起来也没滋味,倒不如看你们玩。”
陆茵看着他,唇瓣抿起,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宣原则说:“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就开始吧,咱们先玩一会,万一你想玩了,也可轮换着来。”
一锤定音,再也没有人去掰扯更多的。
否则扯来扯去,时间都扯没了,也什么都没玩。
牌桌上的氛围,从一开始的滞涩学习,到后来都打得有鼻子有眼的时候开始火热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张极坐在陆茵身侧,看她捏着牌紧张犹豫的模样,伸手指了下她的牌面:“出这个。”
陆茵甩出去,宣原讶异地看向张极:“你确定你不擅此道?”
张极略笑笑:“刚才看你们玩,听会了些。”
陆萱轻声抱怨:“不带你们这样的,还有外援啊。”
陆茵一瞧他们这么说,也知自己是答对了,有些兴奋的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犹豫着想下场,张极却笑说:“你们都摸通了关窍,也不能可这阿茵一人欺负啊。”
陆萱忙说:“我可没有,我现在还云里雾里呢。”
闻皓轻咳了一声,才说:“咱们都是半吊子,也不算什么外援,让张大人参与进来,他也能得个乐趣。”
这番话,算是解了围,不过本身也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话,没谁真放到心里去。
有了张极的加入,陆茵的牌面顺风顺水,赢了两把。
直到陆茵红着脸说:“我实在玩不明白这个,还是你来吧。”
这话是对张极说的。
张极看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心头一软,笑说:“有好几次都是你自己的决定,也并非都是我的功劳,你好好玩吧……”
宣原输了两把,身上发热,手腕处的袖子都被他散开了,这时听他们说这些,他看向张极,说道:“刚才都说好了轮换着来,既然阿茵想换,张大人不如上桌亲自试试?”
张极微微眯眼,对上一双胜负欲极强的眼眸。
而对面,握着派挡住嘴巴的未婚夫妻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同时看向无声硝烟的二人。
陆茵下了桌,在旁边轻推了张极一把,说道:“我才是该在旁边观摩的人,我学得太笨了,还不如看你们玩两把。”
张极顺势坐到了她的位置,手里握着牌,有些生疏,但洗了一把,也就顺手了。
殊不知,一场没有战火的硝烟,一触即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