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姐,楼下有位贵人,说想要见兰歌公子。”阿缭穿过长长的走廊快步而来,站在外面开口道。
谢梧和花溅泪对视了一眼,花溅泪开口道:“什么人?”
阿缭越过楚平和楚安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道:“是信王。”
“信王?”花溅泪有些惊讶,“我记得信王极少来咱们满庭芳。”
在谢梧回京之前,信王在京城的名声其实很不错。他既不仗势欺人,也不如许多纨绔宗室一般放浪形骸纸醉金迷,就连满庭芳这样的地方也鲜少出入。
只是信王府的人污蔑败坏谢大小姐的名声的事情一出,哪怕秦牧推了出两个心腹顶罪,但京城里的人谁没有八百个心眼子?秦牧经营多年的好名声也算是塌了一大半了。
“这是特意冲着公子来的?”花溅泪挑眉,站起身来道:“我去打发他?”
谢梧摇摇头道:“花满庭好好做着生意,得罪他干什么?他要见我,见见就是了,我也有些好奇他见我做什么?”
阿缭看向花溅泪,花溅泪只得道:“公子既然这样说,便请信王上来吧。”
阿缭应声去了,不多时果然看到她带着秦牧走了过来。
花溅泪站起身来,道:“既然信王是特意来见公子的,我便不奉陪了。”也不等秦牧走过来,出了门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阿缭将秦牧送到门口也告退了,秦牧踏入房门,打量着正端坐在阁中的少年。
前几天他在崔府见过楚兰歌一次,那时的少年公子俊秀斯文风度翩翩。此时两人置身满庭芳这样的繁华歌舞场中,眼前的少年即便一身白衣肃首正坐,也无端多了几分风流不羁。
“陵光公子,幸会。”秦牧道。
谢梧微微偏过头,起身拱手道:“见过信王殿下。”
“公子不必多礼,在下冒昧打扰,还请公子见谅。”秦牧笑道。
谢梧笑了笑,请秦牧坐下说话。两人对面而坐,秦牧看着楼下的歌舞升平,还有那些脸上满是愉悦欢快的客人,笑道:“满庭芳号称京城第一,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连兰陵光公子也流连于此。”
谢梧道:“让王爷见笑了,在下曾于花大当家有几分交情,又是头一回见识京城的繁华,一时有些目眩神迷,少不得打扰她两天了。”
“少年意气,在所难免。”秦牧笑道。他自然知道,楚兰歌这番话不过是托词罢了,只是他也不甚在意。
秦牧打量着跟前的少年,道:“听闻公子不日就要离京?不知……公子可想过,留在京城?”
谢梧眉梢微动,不解道:“留在京城?”
秦牧道:“听闻公子住在杨柳巷那边的宅子,那处固然风雅,却稍显狭窄僻静。公子若是不嫌弃,本王在南荣街有一套三进的宅子,可以赠予公子。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谢梧暗道: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可惜秦牧这个礼却跟她无缘。
“多谢王爷美意。”谢梧叹气道:“在下入京之前曾往西凉一游,已经有一年多未曾见过老师了。如今青州大乱,听闻老师南下徽州,若非为了会试早该南下探望。再有……在下在老师门下听学不过数年,又没有师兄那样的天赋异禀。还是想多在他老人家跟前请教,以备下届会试。”
秦牧蹙眉道:“公子的学识名动青州,就连崔大公子也称赞有加,下届会试自然是手到擒来。公子既有意入朝为官,何不在京城多留些日子,也好熟悉熟悉京城的官场?”
“……”谁跟你说我想入朝为官了?再说了,崔明洲哪里知道我学识怎么样?
谢梧含笑摇头,面带歉意地婉拒了秦牧的邀请。
“兰歌尚未出师,怎敢如此托大?老师如今孤身南游,几位师兄弟事务繁多,只剩下我一个闲人,自然是该侍奉跟前的。”
秦牧神色有些不渝,他以亲王之尊亲自来邀请一个未及弱冠,功名未立的少年,已经是纡尊降贵了。却被对方如此拒绝,心里自然不会舒服。
谢梧却只当看不见,依然面带微笑地望着对方。
秦牧沉默了良久,方才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走了。
谢梧坐在楼上,看着秦牧下了楼,没有丝毫停留地带着人出了满庭芳。
“这位信王殿下这是想要来招贤纳士?”花溅泪摇着团扇,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谢梧耸耸肩道:“他应该是这么认为的。”
花溅泪摇头轻叹,“天问先生弟子的名头真好用,不过他既然有意招你,怎么不请重光公子出面?他们也算是姻亲了吧?”
“你怎知他没请过?”谢梧笑道:“信王殿下找我,也未必是看中我有才,不过是看天问先生门人和重光公子师弟这个身份罢了。重光公子自然能看出他的意图,又怎么会答应他?”
花溅泪道:“你这位师兄还算不错。”
谢梧道:“他自己都看不上秦牧,将我给卖了,以后怎么好意思再见老师?”花溅泪皱眉道:“既然秦牧找上门来了,该不会还有别的人也要来吧?那我这里可要热闹了。”
谢梧笑道:“放心吧,我过两天就走,不会麻烦你的。”
花溅泪斜了她一眼,“但愿如此,满庭芳庙小,那些人我可得罪不起。”
易府
夜深人静之时,童玉娘还独自一人坐在灯下刺绣。
每一天,她都时时刻刻紧绷着,生怕下一刻易安禄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或者派人来对她提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要求。
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沉睡了,她才能感觉到她是属于自己的。
一簇鲜艳的海棠花在她的指尖渐渐成形,望着手下娇艳的海棠,童玉娘渐渐出神。
白天易安禄带着练衣离开,她被送到了父亲和兄长那里。她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父亲暴怒地甩了她一个耳光,丢下她怒气冲冲地走了。
两个兄长也没有管她,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
大哥还骂了一句废物,也不知道是骂她还是别的什么人。
最后还是东厂的人来替练衣传话,见她没有马车,这才替她找了一辆车送她回城。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似乎也没有人关心。
指尖一阵刺痛,鲜红的血迹染红了米白的衬布,童玉娘望着那刺眼的红怔怔出神。
“碰!”外面的院门被人一脚踢开,童玉娘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绣活落在了地上。
她有些慌乱地回头看向紧闭着的房门,双手忍不住扯住了铺在桌上锦缎。
房门也被人一脚踢开,易安禄脸色阴沉地冲了进来。看到站在桌边的童玉娘,眼神又是一沉。
他也不说话,大步上前一把抓住童玉娘的发髻就往地上贯去。
童玉娘双手抓着铺桌子的锦缎,被他这么一摔,整张锦缎都被扯了下来,桌上的茶壶茶杯也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童玉娘无礼地被摔倒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爬起来,跪在地上道:“夫君,我错了!”
易安禄脸色阴沉不定,听着她狞笑道:“错了?你哪儿错了?”
“我、我……”童玉娘脸色惨白,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做错了什么。
见她如此,易安禄冷笑一声,抬脚朝她肩膀踹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