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寂静的夜色中穿行。
是的，马车。这次石校尉终于没有再步行，而是调用了一辆镇魔卫内部的普通青篷马车。
虽然内饰简陋，但至少不用两条腿赶路了。
云逍缩在角落里，感受着车厢随着车轮碾过石板路而产生的轻微颠簸，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睡。
强制加班就算了，还不给宵夜，太不人道了。
坐在他对面的石校尉闭目养神，气息悠长，仿佛一座沉寂的火山。
云逍偷偷打量了他几眼。
这位石校尉，看着年纪不过四十出头，但眼神中的沧桑和威严，却远超常人。
地字号校尉，在镇魔卫中已是高层，修为已是元婴大修士？
大胤皇朝，修行体系与诸多仙侠世界类似，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其上更有传说中的渡劫、大乘之境。
但大道艰难，能结成金丹者已是百里挑一，元婴修士更是凤毛麟角，足以坐镇一方，或在朝中担任要职。
镇魔卫作为皇朝处理修行界事务的暴力机构，高手如云。天、地、玄、黄四级，等级森严。
“天字号”多是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佬，据说有化神期老怪物坐镇。
“地字号”便是中坚力量，像石校尉这样的校尉，通常是元婴期修为。
“玄字号”则是执行具体任务的主力，多为金丹、筑基修士。
至于“黄字号”……那就是云逍这种实习生和处理杂务的后勤人员了。
云逍有时候会想，自己一个连炼气门槛都没摸到的“凡人”，混在一群至少是筑基起步的超凡者中间，是不是有点过于“守拙”了？
“在想什么？”石校尉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云逍吓了一跳，连忙坐直身体：“没……没想什么。只是在想，石校尉要去拜访的‘老朋友’，是何方高人？”
石校尉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算不上高人，只是个……活得比较久的老家伙罢了。他姓秦，以前也在镇魔卫待过，后来退隐了，就喜欢捣鼓些瓶瓶罐罐，稀奇古怪的老物件。”
“秦老？”云逍心中一动，这个姓氏他有点印象。
档案房的卷宗里，似乎提到过一位曾经叱咤风云、后来却因故黯然离职的“秦阎王”？
据说脾气古怪，但眼光毒辣，尤其擅长鉴定各种邪门歪道的法器和古物。
云逍嘴角微微咧开，果然大腿抱对了，有人好办事啊，石校尉连这种“退休老干部”都有交情，显然也不是个地字号校尉那么简单。
镇魔司内部大佬是不少，但是秦老这种隐世高人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结识的，修为也不知道得高到什么地步去！
“看来你看的杂书确实不少。”石校尉淡淡道，算是默认了。
马车在一处僻静的宅邸前停下。
这里位于内城边缘，远离喧嚣，一座看起来颇有年头的黑漆大门紧闭着，门上连个匾额都没有，只有两盏昏黄的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摇曳。
石校尉上前，屈指在门环上叩了三下，不轻不重，节奏奇特。
等了片刻，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一个睡眼惺忪、穿着灰布短褂的老门房探出头来，看到石校尉，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恭敬的神色：“原来是石大人，您老怎么来了？快请进，快请进！老爷刚歇下，小的这就去通报！”
“不必了，老规矩，我自己进去。”石校尉摆摆手，径直迈步入院。云逍连忙跟上。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颇为雅致。几竿翠竹，一方小池，假山玲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和陈旧器物的混合气味。
穿过前院，来到一间亮着灯火的书房前。石校尉示意云逍在外面等着，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云逍好奇地踮起脚尖，想透过窗户看看那位传说中的“秦阎王”是何模样，却只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在灯下交谈，听不清具体内容。
他只好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踱步，顺便……伸出手指，感受一下这里的“气息”。
不愧是曾经的镇魔卫大佬，这宅子里残留的各种气息五花八门。
有凌厉的剑意，有阴冷的鬼气，有浩然的法力波动，还有更多的是各种古老器物散发出的、沉淀了岁月的“灵韵”。
云逍的指尖拂过一尊看起来像是前朝的石狮子底座，冰凉坚硬，带着一丝镇压邪祟的威严。
又拂过墙角一丛不起眼的、开着紫色小花的药草，温润平和，蕴含着勃勃生机。
“咦？”当他的手指拂过书房窗棂下方的一块青石板时，一种熟悉的、但更加隐晦的冰凉感传来。
很淡，几乎难以察觉，像是被雨水冲刷过很多遍，只剩下一点点残留。
但那种“质地”……与柳荫巷、多宝阁发现的气息同源！
那个妖物……也来过这里？！
云逍心中剧震。秦老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它得手了吗？还是无功而返？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书房的门开了。石校尉走了出来，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
“走了。”他对云逍道。
“啊？这就走了？”云逍一愣，他还想进去“摸一摸”呢。
“秦老头那里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石校尉淡淡道，“不过，他倒是提供了一个……有趣的八卦。”
“八卦？”云逍瞪大了眼睛。这位冷面校尉，居然也对八卦感兴趣？画风不对啊！
石校尉瞥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别想歪了。是关于最近京城里一些收藏家之间的传闻。”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据说，最近有一批极其罕见的‘北魏浮屠玉’残片，通过不明渠道流入了京城。这种玉石质地特殊，年代久远，且与佛门有些渊源，蕴含着一种奇特的‘寂灭灵韵’，对某些修行者和邪祟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北魏浮屠玉？”云逍努力在脑中搜索相关信息。这名字听起来就很不一般。
“秦老头说，周德昌似乎也对这批玉石残片很感兴趣，前段时间曾向不少人打听过，甚至……可能已经弄到了一两块。”石校尉的语气变得有些凝重。
云逍瞬间明白了！
如果那妖物的目标，就是这批罕见的“北魏浮屠玉”，而周德昌恰好弄到了一两块……那他被灭门的原因，就说得通了！
“那……那妖物来过秦老这里，难道也是为了……”云逍忍不住问道。
“嗯。”石校尉点头，“秦老头也收藏了一块类似的残片。不过，他那块似乎有些特殊，被他用秘法封印着，那东西……没能得手。”
云逍恍然大悟。难怪他在外面感受到的气息那么淡，原来是无功而返留下的。
“走吧，”石校尉加快了脚步，“下一个地方。城东，李侍郎府。”
“李侍郎？”云逍又是一愣，“工部那位？他也收藏……”
“他收藏的东西不多，但他夫人，可是前朝大儒王阳明的嫡系后人，手里据说有几件王阳明当年用过的文房遗物。”石校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些东西蕴含的‘浩然灵韵’，恐怕比一般的法宝更能吸引某些东西。”
云逍：“……” 大佬，您这八卦……不对，是情报网，覆盖面够广的啊！
“现在就去吗？这么晚了，人家不休息吗？”
“少废话，抓点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