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苍川白衣上的雪粒簌簌而落,袖口的冰花在暖意中融成水珠,滴落在青玉案上。他望着满地狼藉的琥珀酒渍,淡青色眼眸扫过楚容朝泛红的耳尖。
“你们俩继续。”说着取出怀中冰玉盏,盏内盛着两盏浮着雪沫的清酒,“城外寒潭新酿的雪醪,朝朝可要尝尝?”
诡越的手指猛地收紧,楚容朝腰间的发带应声而断。
他慢条斯理地将断带绕在指间把玩,暗紫色眼眸泛起危险的幽光:“先来后到,两位不懂吗?”
对于此话,穆骁南和凌苍川皆是充耳不闻。
“焰火星河虽美,却不及太液池的花灯盛景。”凌苍川将冰玉盏推到楚容朝面前,指尖凝出细小冰花点缀在盏沿,“太液池会有万盏琉璃灯顺流而下,每盏灯都刻着不同的祈愿。”
他话音未落,云鹤摇着折扇翩然而至,扇面新绘的红梅还带着墨香。
“放花灯这般雅事怎能少了我?”云鹤瞥见诡越铁青的脸色,眼珠一转,“不过依我看,陛下不如明日白天去千灯镇,晚上回来参加宴会,刚刚好一个来回呢!”
云鹤话音刚落,赫连暝的身影裹挟着凛冽寒气踏入殿内,银枪枪尖还凝着冰碴。
他扫过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目光落在楚容朝被扯断的发带上,喉结滚动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朝朝,街角的桂花糖炒栗子,还热乎。”
诡越见状,暗紫色眼眸闪过一丝不悦,伸手将楚容朝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一群只会献些小玩意儿的家伙。”他故意将染着松露香气的披风披在楚容朝肩上,挑衅地看向众人。
穆骁南握紧了腰间的玉佩,指节泛白:“陛下万金之躯,怎能随意涉险出城?千灯镇鱼龙混杂......”
“穆贵君是觉得我护不住陛下?”云鹤嗤笑一声,腰间玄铁匕首出鞘,在烛火下划出一道冷光。
凌苍川指尖凝结出冰晶,淡青色眼眸泛起得意:“论起保护陛下,我未必会输给你们。太液池已布置妥当,安排了暗卫,陛下若去,定能万无一失。”
云鹤摇着折扇挡在楚容朝身前,笑嘻嘻地打圆场:“哎呀呀,大家何必伤了和气?陛下日理万机,自然要劳逸结合,依我看......”
“够了!”楚容朝突然出声,凤目扫过剑拔弩张的众人。
她站起身,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明日我确实要出城,既不去千灯镇,也不看太液池的花灯。”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她。
楚容朝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襟,佯装冷静沉声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你们各自安排,就这样。”
说完,楚容朝快步离开。
楚容朝转身离去时,鎏金蟠龙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丹墀上投下一道晃动的剪影。
凤纹裙摆扫过满地狼藉的琥珀酒渍,带起细微的声响,却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赫连暝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手中的糖炒栗子还冒着热气,油纸包被捏得微微发皱。
殿内陷入诡异的沉默,五个男人面面相觑。
凌苍川指尖的冰晶不知何时碎裂,他望着掌心的水渍,淡青色眼眸转向诡越:“你与朝朝相处最久,可知她究竟要去办何事?”
诡越冷哼一声,慢条斯理地将扯断的发带塞进袖中,暗紫色眼眸闪过一丝不悦:“我怎么知道?难不成你以为朝朝事事都会与我报备?”
他伸手端起琉璃盏,却发现里面早已空了,于是抓起穆骁南带来的食盒,从中拈起一块水晶糕。
“放下!”穆骁南脸色骤变,大步上前夺回食盒,“这是给陛下准备的!”
云鹤趁机从食盒里抢过一块水晶糕,放入口中嚼得津津有味,还故意发出夸张的赞叹:“嗯——桂花香气沁人心脾,穆将军果然好眼光!”
他摇着折扇,笑眯眯地迎上穆骁南的怒视,“别这么凶嘛,陛下都走了,留着也是浪费。”
赫连暝默默将糖炒栗子收进怀里,银枪在地上轻点,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陛下既不愿说,必有她的道理。我们只需暗中派人保护。”
“派人?”诡越挑眉,将水晶糕掰成两半,碎屑落在绣着暗纹的锦袍上,“就凭你们那些三脚猫的暗卫?朝朝若是想甩开,易如反掌,她的武功可是我教的。”
他起身甩了甩披风,玄色衣摆扫过青玉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穆骁南将食盒重新系好,玉佩在腰间撞出清脆声响。
他望着满地狼藉的琥珀酒渍,突然想起楚容朝被诡越按在龙椅上的模样,后槽牙咬得发疼:“我也还有事,你们慢慢聊。”
穆骁南离开后,赫连暝不发一言,直接离开。
凌苍川睨向云鹤冷哼一声:“云公子慢慢享用。”
看着空无一人的殿内,云鹤无辜的摊了摊手。
颂和殿内熏香袅袅,沈听颂倚在紫檀木榻上,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扶手,青玉扳指与木质表面相撞,发出清越声响。
窗外细雪簌簌落在琉璃瓦上,却掩不住殿内压抑的气氛。
“公子,凤文阁那边都快闹翻天了,几位大人争相邀陛下除夕夜出游......”小侍缩着脖子候在阶下,话未说完便被沈听颂抬手打断。
他抬眸望向殿外阴沉的天色,墨色长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眼尾那粒朱砂痣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争来抢去又如何?”沈听颂勾起唇角,笑声却未达眼底,指尖摩挲着袖中暗藏的短笛,“陛下谁都不会选,他们也只是瞎折腾。”
闻言,一旁的小侍不解的询问:“为何啊?莫不是陛下要同君后一起出游?”
“不,不是宿羡之。”说完,沈听颂不再出声,只是脸上挂着苦涩,无力的后仰,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