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懿冰冷的目光扫过于德年那张毫无愧色的脸,随即转向古兰,语气淡漠。
“丞相大人果然好手段。钟某用假意和谈骗了丞相一次交还钟某朔方城残兵,丞相大人便用一个假降的于德年,骗了钟某入此绝地。如此说来,咱们也算是扯平了,两不相欠。”
“胡说八道!”古兰被钟懿这番话气得勃然大怒,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被狰狞所取代。
他原本以为钟懿会惊慌失措,会痛哭流涕,却没想到这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更让他愤怒的是,钟懿竟然将他精心策划的诱捕,与之前那所谓的交还残兵旧部相提并论!在他看来,钟懿索要要残兵,不过是缓兵之计,而他古兰,才是真正的猎手!
“什么朔方城的残兵旧部!那不过是你这黄口小儿的痴心妄想!本相何时答应过你那些狗屁条件?!”古兰厉声咆哮,唾沫横飞,“今日,你和这些残兵败将,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青州城!”
古兰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庞,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他胸膛剧烈起伏,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钟懿的脸上。
“黄口小儿,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先用缓兵之计,诓骗本相!若非本相察觉得快,派人追查,还真当你大渊是什么求和的善类!你们那狗屁朝廷,根本就没想过议和!”
他觉得自己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耍了,这份屈辱感比战场上的失利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才是布局者,他才是掌控一切的猎人,岂容猎物反客为主!
钟懿却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杀意,反而露出一丝无奈,轻轻叹了口气,那模样,倒像是古兰在无理取闹。
“丞相大人息怒。既然你也使了诈,我也用了计,大家各凭本事,如今真相大白,也算是扯平了。依我看,不如就此作罢,我们也好早些离开这青州城,免得扰了丞相大人的清静。”
“哈哈哈哈!”古兰怒极反笑,笑声尖锐刺耳,充满了嘲弄与残忍,“走?钟鼎,你是不是还没睡醒?看看你周围!看看这些弓箭,这些钢刀!你们如今已是本相的瓮中之鳖,网中之鱼,还想走?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猛地一挥手,四周的北狄士兵齐齐踏前一步,兵刃相击发出铿锵之声,杀气瞬间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张生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两股战战,几乎要瘫软在地。
他听着钟懿还在那里不咸不淡地挑衅古兰,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汗珠子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从额角滚落。
他哆哆嗦嗦地扯了扯钟懿的衣袖,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
“钟……钟大人……少……少说两句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在他看来,钟懿这完全是在自寻死路,还要拉上他们一起陪葬!
这北狄丞相分明已经动了真怒,再这么下去,他们连囫囵尸首都留不下!
钟懿微微侧首,眼角的余光瞥见张生那张惨无人色的脸,唇边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目光重新投向古兰。
“丞相大人说钟某先欺骗?那当初北狄铁蹄肆虐青州,屠戮手无寸铁的百姓,将他们如同猪狗般肆意折磨取乐之时,丞相大人怎么不说,是你们先将他们视作俎上鱼肉呢?”
古兰脸上的狞笑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盯着钟懿,半晌,忽然又是一阵冷笑,只是这次的笑声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钟鼎啊钟鼎,你这张嘴,倒是比你手下那些残兵败将的刀剑要厉害得多。虽然你欺骗了本相,但本相……倒有几分欣赏你的胆色和这份急智。”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施舍。
“这样吧,你若肯弃暗投明,归顺我大狄,本相可以既往不咎。以你的才智,在我王帐下,封侯拜将亦非难事,总好过跟着那腐朽的大渊朝一同覆灭,如何?”
他心中盘算着,此子若能为己所用,将来必是一大助力。
即便不能,临死前戏耍一番,也能消解心头之恨。
于德年站在古兰身后,听到这话,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原以为自己献上青州城防,引君入瓮,乃是奇功一件,却不想在古兰眼中,自己竟连这个年轻人都不如!
钟懿眉头轻轻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古兰。
“哦?丞相大人如此慷慨?那钟某若想在归顺之前,先取了于将军的项上人头,为那些屈死的朔方营兄弟们讨个公道,不知丞相大人可允?”
他说话间,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于德年,那眼神,冰冷得像要将人冻结。
“哈哈哈,有何不可?”古兰看也没看身后的于德年一眼,大手一挥,显得极为豪爽。
“区区一个于德年,反复无常的小人罢了,杀了便杀了!你若真心归顺,便是本相的自己人,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于德年浑身剧烈一颤,如遭雷击,满是难以置信。
他为北狄卖命,出卖同袍,背叛国家,换来的竟是这般弃如敝履的下场!古兰的这番话让他遍体生寒。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原来,他所以为的“功臣”,不过是人家随时可以丢弃的垃圾!
不等面如死灰的于德年有所反应,古兰的目光又转向了瑟瑟发抖的张生,脸上带着一丝猫戏老鼠般的笑容。
“这位大人,想必也是个聪明人。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大渊气数已尽,何苦为其殉葬?若你肯归顺我大狄,本相保证,你在大渊得不到的荣华富贵,在我大狄,唾手可得!届时,你便是人上之人,岂不快哉?”
他料定这张生贪生怕死,定会屈服。
张生此刻的脸色,比那纸糊的灯笼还要惨白几分。他听着古兰的招降之语,豆大的汗珠沿着鬓角不断滑落,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他眼珠子急速转动着,似乎在权衡利弊,在生死之间做着艰难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