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天地的债…”
“该还了。”
凌无雪的魂音冰冷如万载玄冰，带着穿透灵魂的锋锐，在污秽黑云的咆哮与九曜仙宗绝望的喘息间，刻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黑云漩涡深处，那聚合了无数邪恶意念的存在似乎被这渺小魂灵的无畏彻底激怒。
“蝼蚁！安敢妄言！” 宏大的邪念如同亿万根污秽的毒针，狠狠刺向凌无雪虚幻的魂体！恐怖的威压几乎要将她刚刚涅盘凝聚的魂光彻底碾碎！魂体剧烈震颤，幽蓝冰焰疯狂摇曳，如同风中残烛。
然而，就在这毁灭威压及体的刹那——
嗡！
烙印在魂光核心的素商鹤祖翎羽印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白光！祥瑞之气化作一道坚韧的光膜，瞬间覆盖魂体表面！污秽的意念冲击撞在白光之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竟被强行阻隔、净化了大半！
同时，魂光深处，徵羽的琴魂灵光急促震颤，无数道清越而坚韧的无形音刃，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围绕着魂体疯狂旋转、切割，将渗透进来的邪恶意念撕扯得粉碎！
凌无雪燃烧着冰焰的魂眸，冰冷地注视着翻腾的黑云。她没有浪费丝毫力量去反击那无意义的咆哮。魂光猛地向下一坠，如同流星般，朝着九曜仙宗那布满蛛网裂痕、光芒黯淡的护山大阵——最薄弱的一处节点冲去！
“拦住她！” 黑云中的邪念瞬间洞悉了她的意图，发出尖利的嘶鸣。数道由纯粹污秽能量凝聚而成的、如同巨大触手般的暗影，撕裂黑云，带着腐蚀万物的恶臭，狠狠抓向凌无雪！
触手速度极快，封锁了所有闪避的角度！
“前辈小心！” 下方仙山中，有修士发出惊骇的呼喊。
凌无雪魂眸中的冰焰骤然炽盛！
“冰寂——无回！”
魂体表面，幽蓝冰焰疯狂燃烧！她竟不闪不避，将最后的力量尽数灌注于魂光本身，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焚尽自身的决绝意志，悍然撞向那抓来的污秽触手！
嗤——！！！
冰蓝与污秽猛烈碰撞！没有惊天巨响，只有令人牙酸的冻结与腐蚀交织的撕裂声！
那几道巨大的污秽触手，在触及魂光的瞬间，竟如同撞上了烧红的烙铁！极致的冰寒与净化之力顺着接触点疯狂蔓延！触手表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幽蓝冰晶，冰晶内部污秽的能量发出哀嚎，被飞速冻结、崩解！
凌无雪的魂光也在剧烈消耗，变得更加虚幻透明。但她冲势不减，硬生生在数道冻结崩解的触手缝隙中——撕裂出一道短暂的通道！
噗！
如同穿过一层粘稠的污血屏障。
冰蓝魂光在护山大阵剧烈闪烁、即将彻底崩溃的最后一瞬，险之又险地——穿透了那九色星辉流转的光罩，没入了九曜仙宗之内！
“混账——！！！” 黑云中的暴怒达到了顶点！被一个残魂如此戏耍，简直是奇耻大辱！遮天蔽日的黑云疯狂翻涌，漩涡中心，更加恐怖的能量在凝聚！污秽的低语化作实质的音波，疯狂冲击着刚刚“愈合”少许的护罩，裂痕再次疯狂蔓延！
……
九曜仙宗内部。
中央仙山，观星台。
冰蓝魂光坠落，光芒迅速内敛、凝聚，重新化作那道略显虚幻、却凝练无比的人形光影，只是魂光明显黯淡了许多，仿佛随时会消散。她落地的瞬间，脚下由星辰石铺就的地面，无声地蔓延开一片细密的冰霜。
周围，是无数惊疑、震撼、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九曜仙宗的精锐修士，包括数位气息强大的长老，以及刚刚稳住阵脚、面色苍白如纸的宗主玉宸子，全都死死盯着这个突兀闯入、却又在千钧一发之际冻结了毁灭光柱的神秘存在。
空气凝固。
唯有护山大阵被黑云冲击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咯吱”声，以及远方黑云中传来的暴怒咆哮，提醒着众人灭顶之灾仍在头顶。
玉宸子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心中的滔天巨浪。他上前一步，残破的星袍无风自动，对着凌无雪的魂影郑重地行了一个古老的道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与难以言喻的复杂：
“九曜仙宗宗主玉宸子，谢过…前辈援手之恩！敢问前辈…尊号？此来我宗，是福是祸？” 他目光如电，紧紧盯着魂影那双燃烧着幽蓝冰焰的眼眸，试图从中分辨出丝毫端倪。这魂体气息冰冷死寂，却又带着涅盘新生的纯粹，更隐隐透出一丝令他灵魂都感到莫名悸动的…熟悉感？还有那冻结邪魔光柱的手段…绝非此界寻常！
凌无雪的魂影缓缓转身，冰焰魂眸扫过玉宸子，扫过他身后那些或敬畏、或戒备的修士。她的意念冰冷而直接，穿透了护罩外黑云的咆哮，响在每一个九曜修士的心头：
“尊号无谓。”
“我来，寻人。”
“佛子…阿澈。”
“他在何处？”
“佛子？！”
“阿澈？！”
这两个名字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观星台上炸开！
玉宸子瞳孔猛地一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他身后的几位白发长老更是面色剧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深藏的恐惧！
“你…你说谁？！” 一位须发戟张、脾气火爆的红袍长老猛地踏前一步，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鼓荡，厉声喝道，“妖魂！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佛子早已…早已为苍生殉道，形神俱灭！岂容你亵渎英灵！说！你到底是何方邪魔所化？潜入我宗意欲何为？！”
他的喝问带着强烈的灵力冲击，如同怒涛般涌向凌无雪。
然而，那冲击在触及魂影周身流转的幽蓝冰焰时，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冻结、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凌无雪的魂影甚至连目光都未曾偏移。冰焰魂眸依旧锁定在玉宸子苍老而剧震的脸上，那冰冷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形神俱灭？”
“谎言。”
“他的气息，曾于此地萦绕不散。”
“他的寂灭，曾撼动归墟边缘。”
“告诉我。”
“真相。”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凿在玉宸子和几位知情长老的心头！
玉宸子的嘴唇剧烈颤抖着，握着拂尘的手青筋毕露。他看着眼前这虚幻却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魂影，看着她魂眸中那燃烧的、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冰焰，又感受到她提到“归墟边缘”时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绝非作伪的沧桑与死寂…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他浑身冰冷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升起！
难道…难道当初那场惨烈的“净化”，并未彻底成功？！佛子…他…他真的还有残魂留存于世？！甚至…进入了归墟那等绝地？！
“宗主！不可听信妖言！” 另一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的灰袍长老急切传音，“此魂来历诡异！其力更是邪异！提及佛子，必有所图！当务之急是抵御外魔！待危机解除，再行…”
“够了！” 玉宸子猛地低吼一声，打断了灰袍长老的传音。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凌无雪，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你…究竟是谁？与佛子…是何关系？”
凌无雪的魂影沉默了一瞬。燃烧的冰焰魂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被深埋于冰冷之下的痛楚与追忆。她没有直接回答玉宸子的问题，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拷问：
“青史载，佛子阿澈，为阻‘黑渊之蚀’，引动九曜星核之力，身化琉璃净火，焚尽邪秽，形神俱陨，护佑苍生…”
“是耶？”
“非耶？”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玉宸子和几位核心长老的心神之上！
青史记载！这正是九曜仙宗对外宣称的、不容置疑的“真相”！是铭刻在宗门功德碑上、受万世敬仰的壮烈史诗！是九曜仙宗得以在浩劫后勉强维系道统、凝聚人心的根基！
她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甚至连“引动星核”、“琉璃净火”这等核心细节都分毫不差？！
玉宸子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他看着凌无雪魂影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恐惧。这绝非简单的“寻人”！
“你…你…” 他指着凌无雪，手指颤抖，竟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
“是耶？”
“非耶？”
凌无雪的意念步步紧逼，冰冷如刀，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魂体周围，空气温度骤降，细小的冰晶凭空凝结、坠落。
护山大阵再次传来剧烈的轰鸣！黑云邪魔的下一波攻击即将降临！整个仙城在毁灭的边缘哀鸣！
时间，不多了！
玉宸子猛地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痛苦与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猛地一挥残破的星袍袖袍，对着身后几位面如死灰的核心长老嘶声道：
“开…启…魂…灯…阁！”
“让她…看！”
“宗主！不可！那是宗门最高禁忌！” 红袍长老目眦欲裂。
“开启魂灯阁，需消耗星核残力！大阵危矣！” 灰袍长老急声劝阻。
“祖宗法度…” 另一位长老也欲开口。
“法度？！祖宗？！” 玉宸子猛地转身，须发皆张，对着几位长老发出悲愤欲绝的咆哮，声音在护山大阵的哀鸣中显得无比凄厉，“宗门都要没了！苍生都要灭了！还守着那点见不得光的‘法度’有何用？！让她看！若佛子真有一线残存…若这位前辈真能…那便是天不绝我九曜！不绝此界苍生！开——阁——！”
最后两个字，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带着泣血的决绝，响彻观星台！
几位长老浑身剧震，看着宗主那决然赴死般的眼神，又感受着头顶那毁天灭地的邪魔威压，最终，惨然一叹，颓然垂手。
嗡…
玉宸子不再犹豫，双手飞速掐动古老而复杂的法诀。他残存的仙灵之力疯狂涌出，注入观星台中央一块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星辰阵盘之中。同时，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阵盘之上！
阵盘骤然亮起！九道微弱的、却带着本源气息的星辉光柱冲天而起，射向仙城深处九座悬浮仙山的核心阵基！
轰！轰！轰！
九座仙山同时震动！维持护山大阵的九颗星辰光球猛地一暗！本就摇摇欲坠的护罩光芒瞬间又黯淡了一成！无数裂痕疯狂蔓延！更多的修士口喷鲜血，从阵基上栽倒！
“快！” 玉宸子嘶吼，嘴角溢出鲜血。
仙城深处，一座被重重禁制封锁、形如九层琉璃宝塔的建筑——魂灯阁，在九道星辉的牵引下，最底层的厚重石门，发出沉闷的“隆隆”声，缓缓开启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混合着悲伤、绝望、以及一丝微弱守护气息的古老波动，从缝隙中弥漫而出。
凌无雪魂影没有丝毫迟疑。
冰焰魂眸深深看了玉宸子一眼，那一眼中，没有感激，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下一刻，魂光化作一道冰蓝细线，瞬间没入了魂灯阁那幽暗的门缝之中！
石门在她进入后，轰然关闭！
……
魂灯阁内。
并非想象中的灯火通明。
而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唯有阁楼中心，一座由无数断裂、黯淡的星辰锁链缠绕禁锢的古老石台上，悬浮着一点…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淡金色光点。
那便是九曜仙宗供奉历代核心弟子、长老乃至宗主魂灵印记的——魂灯核心。唯有其魂灯彻底熄灭，印记才会在此黯淡、消散。
凌无雪的魂影悬浮在石台前，冰冷的魂眸死死锁定着那点淡金色的光点。她感受到的，并非佛子阿澈的气息，而是…一种源自同源血脉、却更加古老、更加威严、此刻却充满了无尽悲伤与痛苦的…守护意志！
是佛子的师尊？还是…九曜仙宗的开派祖师？
她的意念，带着徵羽琴魂的灵性共鸣，带着素商翎羽的祥瑞感知，更带着自身涅盘魂光对寂灭本源的敏锐，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点淡金光芒。
嗡…
淡金光芒微微闪烁，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探知，并未抗拒。反而主动传递出一段段破碎、模糊、却蕴含着巨大悲恸的记忆画面：
—— 浩瀚星空，九星连珠。一尊顶天立地的琉璃佛影盘坐虚空，周身燃烧着净化一切的净世琉璃火，与一片吞噬星河的污秽黑渊（与外界黑云气息同源，却强大了亿万倍！）惨烈搏杀！佛影悲悯而决绝，正是佛子阿澈！
—— 画面破碎！佛影被污秽黑渊中探出的、缠绕着亿万怨魂的恐怖触手洞穿！琉璃佛躯遍布裂痕！
—— 九曜仙宗深处，星核（一枚散发着无尽星辉的瑰丽晶体）被强行引动！玉宸子与几位长老（面容比现在年轻许多）面容扭曲，眼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却不得不将法诀打入星核！星核爆发出毁灭性的光芒，射向濒临崩溃的佛影！
—— 并非加持！而是…引爆！玉宸子眼中流出血泪，嘶吼着什么…
—— 佛影被星核之力与黑渊邪力同时击中！琉璃佛躯轰然炸碎！无数燃烧着净火的碎片四散飞溅！其中最大的一块，裹挟着一点微弱却凝练到极致的寂灭金光（佛子残魂核心！），并未彻底湮灭，而是被爆炸的冲击狠狠轰入了虚空深处…方向…正是归墟！
—— 画面最后，定格在玉宸子等人跪倒在星核前，泣血悲呼，以及星核之上，一道无法磨灭的、由佛子寂灭前最后一丝守护意念烙印下的…淡淡的金色掌印！那掌印充满了悲悯、守护，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释然。
青史空载！
空载了那被迫引爆星核、牺牲佛子的无奈与罪孽！
空载了佛子并非自愿“殉道”，而是被当作“净化”邪魔的终极武器、连同邪魔一起被“清除”的残酷真相！
空载了那最后关头，佛子残魂被归墟吞噬的绝望！
空载了…那深藏于星核之上、唯有历代宗主以精血神魂才能感知的…佛子寂灭前留下的守护掌印！
真相，竟是如此！
凌无雪的魂影剧烈震颤！燃烧的冰焰魂眸中，那冰冷的火焰仿佛要焚尽这世间一切虚妄与污秽！徵羽的琴魂发出凄厉的哀鸣，素商的翎羽印记也剧烈波动！巨大的悲恸、愤怒、以及对阿澈那深入骨髓的心疼，如同火山般在她魂体内爆发！
阿澈…原来你并非自愿赴死…原来你承受了这样的背叛与牺牲…原来你最后的残魂，是在那样的绝望中被抛入归墟…
就在这时——
嗡！
魂灯阁内，那点代表着九曜仙宗最后守护意志的淡金光芒，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光芒急剧黯淡。在彻底熄灭前，它猛地投射出一道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指向——指向了魂灯阁穹顶！
穹顶之上，并非星辰，而是镶嵌着一块巨大的、布满了古老星辰轨迹的暗色水晶！水晶中心，有一点几乎微不可察的、如同尘埃般细小的暗金色印记！
那印记…赫然与凌无雪魂光深处，佛子寂灭余烬残留的气息…同源！而且更加精纯！更加古老！仿佛…是佛子留在九曜仙宗、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血脉印记？！或者说，是他寂灭前，强行剥离、留于此地的一份…守护的“锚点”？！
凌无雪的魂影猛地抬头，冰焰魂眸死死锁定了穹顶水晶中心那点尘埃般的暗金印记！
几乎同时！
轰——咔嚓嚓嚓！！！
魂灯阁外，传来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以及玉宸子绝望的嘶吼！
“撑不住了——！！！”
九曜仙宗的护山大阵，在失去了部分星核之力维持魂灯阁开启后，终于……彻底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