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风暴在星骸死地中心肆虐。冰蓝色的寒潮与赤金色的怒焰交织成焚世的冰焰洪流,疯狂冲击着凌渊身前那无形的、仿佛由时空法则本身构筑的壁垒。每一次撞击都湮灭大片虚空,露出更深邃的黑暗,却又在凌渊淡漠的意志下迅速弥合,如同不破的磐石。那座由神骨神血刻就的灰金残碑,倔强地矗立在风暴边缘,碑文“澈”字流转着混沌而坚韧的光,顽强抵抗着银镯垂落、试图将其彻底抹去的冰冷封禁之力。
凌无雪指骨深陷在碑前的星核岩层中,冰焰神力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她残破的神躯、从眉心跳动的光尘中疯狂涌出,注入残碑,对抗着来自银镯和凌渊的双重绞杀!神躯的裂痕在极限的输出下不断崩裂、扩大,冰蓝的神血已不再是滴落,而是如同熔岩般从伤口喷涌,又在冰焰中凝固成凄艳的结晶。她的意识在剧痛与神力的焚烧中摇摇欲坠,唯有那双冰渊般的眼眸,死死锁着凌渊抬起的手指——那点凝聚的、足以终结一切的纯粹银芒!
“罪上加罪,逆乱时序,强留残魂…言兮,你的路,到此为止。”凌渊的声音如同亘古寒冰的碰撞,不带丝毫情感,只有宣判的决绝。他指尖的银芒骤然炽盛,仿佛一颗微缩的、即将爆发的时空奇点,锁定了灰金残碑,锁定了碑前燃烧的凌无雪!那股灭绝的气息,让周围的能量风暴都为之凝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死生立判的瞬间——
“嘎——!!!”
一声极其突兀、嘶哑、穿透灵魂的鸦啼,如同生锈的铁片刮过白骨,猛地撕裂了毁灭风暴的轰鸣!这声音并非来自物质世界,而是直接响彻在神魂层面,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恶毒与疯狂!
凌无雪燃烧的神魂猛地一颤!一股冰冷粘稠、充满腐朽与不祥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的虚空渗透进来!这股气息…她曾在幽狱深处感受过!是那些啃噬神魔骸骨的九幽秽物!但比那些更精纯、更阴毒!
凌渊指尖凝聚的银芒也微微一顿。他那万古冰封的脸上,第一次掠过一丝清晰的不悦,如同完美的画卷被泼上了污点。他淡漠的目光扫向虚空某处。
只见翻腾的能量乱流与破碎的空间碎片中,数道扭曲的黑影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晕染、凝聚!
来者全身笼罩在粘稠如实质的、不断蠕动的阴影之中,那阴影并非简单的黑暗,而是由无数细微、不断生灭的漆黑鸦羽构成!它们并非实体,更像是某种邪恶力量的具现化。阴影斗篷之下,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双眼睛——不是眼眸,而是两点深不见底、燃烧着幽绿魂火的空洞!那魂火跳跃着,充满了对一切生机的贪婪与毁灭欲望。
为首的黑影最为高大,它手中并非兵刃,而是一根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痛苦灵魂骸骨拼凑而成的惨白骨杖。杖顶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浑浊的黑色晶体,晶体内部,隐约可见无数挣扎哀嚎的魂影!正是它,发出了那声撕裂神魂的鸦啼!
“万界…归寂…生灵…皆食…” 嘶哑、非人的低语,如同无数亡魂的呓语叠加,从为首的黑影处断断续续地传出。那燃烧着幽绿魂火的空洞“眼睛”,贪婪地扫过凌无雪燃烧的冰焰神力,扫过凌渊指尖那蕴含恐怖时空之力的银芒,最后死死盯住了那座灰金色的残碑,以及碑文中顽强挣扎的、属于阿澈的微弱残念!那眼神,如同饕餮见到了最鲜美的珍馐!
“黑鸦使徒!” 凌无雪心头剧震!在九幽深处最污秽的传说里,这些游荡于诸天废墟、以神魔残骸与寂灭残魂为食的诡异存在,是比九幽魔物更令人忌惮的掠食者!它们竟被这里的战斗波动和…阿澈的残念吸引而来?!
“嘎——!!” 为首的持杖使徒再次发出刺耳的鸦啼!它猛地将手中惨白骨杖指向凌无雪和那座残碑!杖顶的浑浊黑晶爆发出令人作呕的乌光!
“唳!!!”
它身后的数道黑影同时尖啸!身上蠕动的阴影鸦羽骤然暴涨、脱离!化作无数只燃烧着幽绿魂火的漆黑能量乌鸦,如同死亡的洪流,铺天盖地地朝着凌无雪和灰金残碑扑杀而去!这些魂火黑鸦所过之处,连狂暴的冰焰神力和逸散的银光都被侵蚀、吞噬!它们的目标极其明确——吞噬那燃烧的冰焰本源!吞噬残碑中阿澈的残念!
时机歹毒到了极致!就在凌无雪与凌渊对抗的顶点,在她毫无余力分心的刹那!
“滚开!” 凌无雪目眦欲裂!她根本无法抽身!一旦分神对抗这些秽物,头顶的银镯封禁和凌渊的绝杀会瞬间将她碾碎!她只能疯狂催动冰焰神力,在周身和残碑外强行撑起一层更厚的屏障!
噗噗噗噗!
无数魂火黑鸦狠狠撞在冰焰屏障上!幽绿的魂火与冰焰疯狂侵蚀、消融!屏障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些黑鸦仿佛没有实体,每一次撞击都带走一丝神力,留下一道粘稠的、腐蚀性的阴影印记!更可怕的是,它们撞击的目标,很大一部分集中在那座灰金残碑上!阿澈那本就微弱的残念波动,在魂火黑鸦的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呃啊!” 凌无雪闷哼一声,神躯剧烈摇晃!守护残碑的分心,让对抗银镯和凌渊的压力倍增!眉心的光尘光芒一黯,嘴角溢出更多的神血结晶!
凌渊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些秽物的出现,打断了他的清除,更在污染这片时空。他指尖的银芒并未消散,反而更加凝练,但目标似乎出现了瞬间的犹疑——是继续清除言兮和那残念,还是先抹掉这些碍眼的“虫子”?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为首的持杖黑鸦使徒动了!
它没有扑向凌无雪,也没有攻击凌渊。它那燃烧着幽绿魂火的“眼睛”,死死锁定了灰金残碑上那个“澈”字!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浑浊黑晶中的无数魂影发出了更加凄厉痛苦的哀嚎!
“嘎啊——!!!”
它猛地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加凄厉、更加穿透灵魂的鸦啼!这啼鸣不再是单纯的攻击,更像是一种邪恶的呼唤,一种亵渎的仪式!
随着这声啼鸣,它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惨白骨杖!杖顶浑浊的黑晶骤然亮起刺目的乌光!而它覆盖在阴影鸦羽下的胸膛位置,猛地破开一个巨大的、前后通透的窟窿!没有鲜血,只有粘稠如沥青的、燃烧着幽绿魂火的漆黑液体,如同心脏泵出的污血,狂涌而出!
“啼…血…唤…亡…归…墟…引!”
嘶哑的咒言伴随着污血的狂涌!那漆黑粘稠的“血液”并未洒落尘埃,而是在空中诡异地悬浮、汇聚!每一滴污血中,都包裹着一小簇跳跃的幽绿魂火!这些污血魂火如同受到指引,化作一道道漆黑的细流,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冰焰屏障的阻隔,精准无比地——射向灰金残碑上的那个“澈”字!射向阿澈残念波动的核心!
“不——!!!” 凌无雪发出绝望的嘶吼!她能感觉到,那些污血魂火中蕴含着一种极其邪恶、专门针对残魂寂灭本源的力量!它们在呼唤!它们在引诱!它们在…试图强行污染、同化、牵引阿澈那最后一点残念,将其拖入归墟深处,成为那浑浊黑晶中永恒哀嚎的养料!比彻底湮灭更可怕!是永恒的亵渎与折磨!
她不顾一切地想要阻止,将更多的冰焰神力压向残碑!但头顶的银镯封禁之力骤然加重!凌渊指尖那点银芒也微微调整了方向,冰冷的杀意锁定了她强行分出的力量!
噗!噗!噗!
数道污血魂火细流,如同毒蛇般,狠狠撞在了灰金残碑之上!撞在了那个“澈”字之上!
嗡——!!!
整个残碑剧烈震颤!灰金色的光芒瞬间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幽绿!碑文“澈”字剧烈闪烁,光芒明灭不定!凌无雪神魂剧痛!她清晰地感觉到,阿澈那丝微弱却坚韧的残念,在污血魂火的侵蚀下,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金属,发出了无声的、濒临崩溃的哀鸣!一股冰冷、死寂、却又被强行扭曲、充满无尽怨毒与疯狂的气息,正被那污血魂火强行唤醒、拉扯!
“阿澈!守住本心!” 凌无雪泣血呼唤,冰焰神力不顾一切地涌入残碑,试图驱散那污秽!但黑鸦使徒的“啼血唤亡”秘术歹毒异常,如同附骨之疽,与污血魂火死死纠缠在一起!冰焰神力净化一部分,便有更多的污秽从虚空渗透而来,源源不绝!而那持杖使徒胸口的窟窿中,污血仍在狂涌!
“嘎嘎嘎嘎——!” 其余的黑鸦使徒发出兴奋的尖啸,更多的魂火黑鸦扑向冰焰屏障,疯狂削弱凌无雪的抵抗!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让首领完成这亵渎的召唤!
凌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指尖的银芒依旧凝聚,却并未立刻落下。他看着那被幽绿污秽侵蚀的灰金残碑,看着碑文上明灭不定的“澈”字,看着凌无雪在双重绝境下燃烧自身、徒劳挣扎的模样。那冰封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近乎数据般的东西在流转、分析。
“残念…污秽…异变…有趣。” 冰冷的低语,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他似乎在等待,等待某种…超出他计算之外的变化出现。
灰金残碑在幽绿污秽的侵蚀下,光芒越来越黯淡。碑文“澈”字上,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裂纹!阿澈那丝残念的哀鸣几乎微不可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升腾、冰冷、混乱、充满毁灭冲动的…狂暴气息!仿佛沉眠的寂灭火山,被注入了污秽的燃料,即将喷发出毁灭的毒焰!
凌无雪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她能感觉到,阿澈…正在被污染!正在被那黑鸦使徒的邪术强行扭曲、唤醒某种可怕的、不属于他本性的东西!
“放开他!!!” 她发出泣血的尖啸,冰蓝的眼眸中金焰狂燃,几乎要挣脱眼眶!一股更加狂暴、更加不顾一切的力量在她体内酝酿,眉心的光尘跳动得如同即将炸裂的星辰!她甚至不再顾及头顶的银镯和凌渊的杀意,所有的心神,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恨与悲,都化作焚世的意志,要冲过去,碾碎那些亵渎的秽物!
就在她即将彻底引爆自身、玉石俱焚的刹那——
“聒噪。”
一直冷漠旁观的凌渊,终于动了。不是对凌无雪,而是对那仍在“啼血唤亡”的黑鸦使徒首领。
他那只一直负于身后的左手,极其随意地,朝着那持杖使徒的方向,轻轻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没有毁天灭地的威势。
只有一道无形无质、却仿佛蕴含了时空终极奥义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时间,在那片区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狂涌的污血,凝固在空中。
跳跃的幽绿魂火,定格在燃烧的瞬间。
持杖使徒尖啸张开的“嘴”,维持着扭曲的弧度。
扑向屏障的魂火黑鸦,如同被钉在琥珀中的飞虫。
紧接着——
咔…嚓…
如同琉璃破碎的轻响。
那被凝固的持杖使徒,连同它手中惨白的骨杖、胸口的污血、跳跃的魂火…以及它周围数丈空间内所有被定格的魂火黑鸦…如同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从最细微的粒子层面开始——寸寸瓦解!化为最原始的、毫无生机的宇宙尘埃!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只有彻底的、归于虚无的湮灭!
这轻描淡写的一拂,如同神只抹去画布上的一点污渍。
剩余的几名黑鸦使徒发出惊恐欲绝的魂啸,如同受惊的老鼠,瞬间化作更浓的阴影,疯狂地遁入虚空裂缝,消失得无影无踪!
毁灭风暴的中心,瞬间为之一清。只剩下冰焰燃烧的嘶鸣,银镯禁锢的嗡响,以及…那座被幽绿污秽侵蚀、碑文“澈”字布满黑色裂纹、正散发出越来越狂暴冰冷气息的灰金残碑!
凌渊缓缓收回左手,目光重新落回凌无雪身上,落回那座异变的残碑上。指尖的银芒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冰冷。
“污秽已除。残念异变,更留不得。” 他的宣判,如同最后的丧钟。
凌无雪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座残碑传来的、越来越狂暴、越来越陌生的冰冷气息中。那气息…带着阿澈寂灭本源的味道,却又被污秽扭曲,充满了混乱与毁灭的冲动,如同即将苏醒的…凶兽!
“阿澈…” 她染血的指尖,轻轻抚过碑文上那冰冷的黑色裂纹,冰蓝的泪水混着神血滴落。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这不是她刻下血碑的初衷!
黑鸦啼血,唤来的…是亡魂的沉沦,还是…更深的绝望?
残碑之上,“澈”字的光芒彻底被幽暗的裂纹覆盖,内部那股狂暴冰冷的气息,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即将…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