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越来越大,章家膳厅灯火通明,热热闹闹摆了两桌,众人就像寻常人家,坐在一起用膳。
窦文漪看着一桌子精致的菜肴,食欲大增,连连赞叹,“老夫人的手艺真真不错啊!”
何氏笑得开怀,“我可不敢居功,娘娘刚才吃的那这几道菜可是太傅的拿手绝活。”
窦文漪微微一怔,“哦?那可得多吃点。”
沈砚舟厨艺超绝,她有幸在八年前吃过一次,谁若能成为沈夫人,倒真是天大的福气。
裴昱宸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这鱼真是太傅做的?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窦文漪幽幽地瞥了他一眼,若是一个原本就优秀的男子,加上好的厨艺,就会很讨女孩子欢心。自家儿子这点觉悟,以后怕有不少苦头吃。
裴淮序指了指中间的蟹黄豆腐,“这个还要!”
嬷嬷忙不迭上前想要伺候二皇子用膳,窦文漪摆了摆手,“今晚,不必拘礼,大家都尽兴随意些。”
仆人退了下去。
她舀了两勺豆腐到裴淮序的碗里,他捧着碗,吃得腮帮鼓鼓,“好吃!”
屏风那边,时不时传来男人们喝酒行令的声音,欢声笑语不断。这些年来,裴司堰其实很少喝酒,今晚能开怀畅饮,说明他心情着的不错。
孩子们一阵旋风似的吃完饭,就下了桌子,章承安、章雪吟就领着孩子们说要带他们去寻宝。
用完膳,沈梨舒陪着窦文漪聊起了家常。
“……兄长这些年,还是一个人,父亲母亲都急得不行,可又拿他没法子。哎,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孤独终老。我爹还打算让我多生个儿子,等以后,万一……好过继给他。”
“我现在一个儿子都还没有呢,你说他们糊涂不?”
窦文漪半磕下眼帘,抿了一口茶,“沈太傅志向高洁,这几年都在地方磨炼,政绩斐然,哪里有心思风花雪月?”
沈砚舟是去年才回京的,一回来就被裴司堰委以重任,还成了太子太傅,负责教导储君。
他以后注定是要入阁拜相,成为一代名臣的。
一般的闺秀,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
窦文漪满是感慨,时间飞逝,好似一眨眼的功夫,她和沈梨舒的孩子已长大成小大人了,唯独沈砚舟的日子过得更苦行僧似的。
“姻缘之事,还是得随缘,万不可强求,说不定,再过一阵,他就遇到了正缘,立马就成亲生子了。”
沈梨舒十分认同,“自然是这个理,我娘前阵子还找高人给他算了一卦,说他明年红鸾星动,说不定真能成事呢。”
话虽如此,可父母亲只知道沈砚舟快二十八了,年岁这般大,还没找不到合适的媳妇,都担心他会孤独终老。
窦文漪想起今日在街角见到的那一幕,淡笑道,“说不定,他已经遇到了,只是我们还不知道。”
沈梨舒一脸狐疑,“不可能吧?兄长身边可没一个闺秀!”
“我们今晚在街巷碰到太傅,他那是正要陪着小七去挑琴……”
沈梨舒瞳孔猛地一缩,浑身僵住了,一颗心狂跳不止。兄长几乎大了七公主一轮,还曾教授过她课业,算是她的老师。
过去几年,裴漱月几乎一直和兄长保持书信往来,他偏偏会偶尔回上一两封,甚至还会给她寄一些地方上有趣的玩意。
依照兄长那高冷孤僻的性子,若是他对七公主毫无心意,不可能纵容她时常出现在他的身旁。
难道他真的……
那兄长的名声可不好听啊!
沈梨舒心中隐隐有了怀疑,嘴上坚决否定,“不,兄长不可能……”
窦文漪笑着打趣,“怎么不可能?你对这些事,一向迟钝,当初,你家国公爷追你不也是挺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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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裴司堰、章承羡和沈砚舟等人聊着聊着又扯到了国事上。
早在五年前,沈砚舟就曾突出权贵兼并土地严重,导致就连富饶的两淮一代,年年都有失去土地的大批流民。他早在五年前就提出土地变革的章程。
可那时,大周国体羸弱,内忧外患,门阀世家虎视眈眈。
根本容不得半点出错。
如今,户部在殷从俭的治理下,革除弊端,国库日渐充盈。
朝堂一片清明,所以沈砚舟自然就旧事重提。
裴司堰面色肃然,干脆推心置腹道,“砚舟,你一心为大周,朕十分感动,可此事凶险,你可只,历来变法之人都会遭到清算……”
沈砚舟何尝不知变法的危害,可看了太多不能果腹的流民之后,他就再也不能坐视不理。
裴司堰满腹心绪。
“人固有一死,又有何惧?”沈砚舟正色道。
章承羡不乐意了,皱着眉,“兄长,你这话就不对了,岳父岳母第一个就不答应,他们还等着抱孙子呢!”
“你若真要变法,我跟你一起,你们读书人的事我不懂,可在军中我还是有几分面子。”
裴司堰叹了口气,“你一直都不曾成亲,难道就是打算做一辈子孤臣?还想为大周殉道?”
沈砚舟掀起眼皮,语气异常平静,“谁要殉道?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
章承羡听出了弦外之音,满眼惊诧,“什么?难道你已经有了心上人?”
沈砚舟淡淡回道,“我又不是和尚,待时机成熟,自然会成家立业。”
夜色如墨,骤雨过后,夏日的清风十分清爽,拂过窗边的幔帐,透着朦胧的光。
床榻上,窦文漪亲了亲裴淮序红扑扑的脸,抬眼就看裴司堰轻脚轻手,推门进来,小声道,“睡着了吗?”
“嗯。”
裴司堰熟稔地抱起裴淮序,抬脚就去了偏殿。
重新回来,他直接上了床榻,夫妻两人享受着美好的独处时光,难得那个粘人精终于安静了。
裴司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狭长的凤眸满是戏谑,“沈砚舟一直不娶亲,你说是为什么?”
窦文漪抬手掐着一下他的大腿,嗔怒道,“你想说什么?”
说完,又去打他。
裴司堰吃痛,故作夸张地“嘶”了一声,笑着去捉她的手,“可以真打,但是不准这么掐人!”
“他恐怕有了心上人,你猜是谁?”
“我自然知道,你可别套我话。”窦文漪一个不慎就跌在他的怀里,两人相视一笑。
她的心爱之人,亲人、执友都好好的,人生如此,也算圆满。
未来会如何,谁都说不准。
她无比笃定,一切只会越来越好。
惟愿河清海晏,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