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模成绩单在周一的早自习上发下来时，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许莳夕盯着自己成绩单上那串数字，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纸边——总分比一模提高了42分，班级排名上升了9位，但距离她心目中的理想大学分数线还有一段距离。
“怎么样？”林小雨从后排探过头来，眼睛扫过许莳夕的成绩单，“哇！进步这么大！”
许莳夕勉强笑了笑：“数学还是拖后腿了。”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宋煜珅的座位。宋煜珅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成绩单，侧脸在晨光中轮廓分明。即使错过了后面几科考试，他依然稳居班级前三。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视线，宋煜珅突然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他微微挑眉，用口型问道：“怎么样？”
许莳夕举起成绩单，比了个“还行”的手势。宋煜珅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个鼓励的微笑。
“宋煜珅真是神了，”林小雨小声嘀咕，“发烧考的那几科居然还是年级前五。”
许莳夕望向宋煜珅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自从那天在他家看到那些写给自己的诗，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平衡——比朋友更亲密，却又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每次目光相遇，每次不经意的肢体接触，都让许莳夕心跳加速，但高考的压力像一堵无形的墙，让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更进一步。
下课铃响起，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二模已经结束，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两个月。这次考试成绩不错的同学不要骄傲，不理想的也不要气馁...”
许莳夕机械地记着笔记，余光却看到宋煜珅传过来一张小纸条。她小心地在课本下展开：
“放学后图书馆见？帮你看看数学错题。——S.Y.S.”
纸条右下角还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笑脸。许莳夕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在纸条背面写下“好”，趁老师转身时传了回去。
放学时分，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厚重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许莳夕收拾好书包，看到宋煜珅正在走廊等她，修长的身影靠在栏杆上，目光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
“要下雨了，”许莳夕走到他身边，“还去图书馆吗？”
宋煜珅收回目光：“嗯，我带了伞。”
他们并肩走下楼梯，刚出教学楼，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宋煜珅从书包里掏出一把黑色折叠伞，\"啪\"地撑开，示意许莳夕靠近些。伞不大，两人不得不紧挨着走，肩膀时不时相碰，许莳夕能闻到宋煜珅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冷吗？”宋煜珅突然问道。四月的雨带着未散的春寒，许莳夕确实有点发抖，但她摇摇头：“还好。”
宋煜珅没说什么，只是停下脚步，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许莳夕肩上。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许莳夕愣住了，等她回过神，宋煜珅已经重新撑起伞，耳尖微微发红。
“你不冷吗？”许莳夕小声问，手指捏着外套边缘。衣服上还残留着宋煜珅的体温，裹挟着他特有的气息。
“我体温高。”宋煜珅说着，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许莳夕忍不住笑了：“学霸也会说谎啊。”
雨越下越大，他们不得不在一处公交站牌下暂避。狭小的站台只能勉强遮挡风雨，宋煜珅把伞斜向前方，为许莳夕挡住被风吹进来的雨丝。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微微倾身，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你的成绩，”宋煜珅突然开口，“进步很大。”
许莳夕低头看着湿漉漉的地面：“但还不够。按照往年分数线，我还差20分左右才能上A大。”
“还有时间。”宋煜珅的声音很轻，却坚定，“你的问题主要是大题思路不够开阔，我们可以...”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打断。雨幕被吹得倾斜，即使有伞也挡不住四面八方袭来的雨水。许莳夕惊叫一声，本能地往宋煜珅身边靠去。宋煜珅顺势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护在怀里，自己的半边身子却被雨水淋了个透湿。
“宋煜珅！你全湿了！”许莳夕抬头看他，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睫毛上挂着细小的雨滴，在昏暗的天光下闪闪发亮。
“没关系。”宋煜珅低头看着她，声音有些哑。两人的脸近在咫尺，许莳夕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剩下雨声和彼此的心跳。
许莳夕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宋煜珅的目光从她的眼睛慢慢移到嘴唇，又迅速移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溅起的水花打断。
“我们...还是回去吧，”宋煜珅退后一步，声音有些不稳，“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许莳夕点点头，心里涌上一丝莫名的失落。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但宋煜珅的外套依然披在许莳夕肩上，沉甸甸的，像是无声的承诺。
第二天清晨，许莳夕早早到了教室，发现宋煜珅已经坐在位子上看书。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线。许莳夕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洗干净的外套放在他桌上。
“谢谢昨天。”她小声说。
宋煜珅抬起头，眼睛因为阳光微微眯起：“不客气。”他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这个...给你。”
许莳夕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张手写的数学复习计划，针对她二模的错题专门设计，每个知识点后面都标注了典型例题和解题技巧。最后一页还附了一首短诗：
《给正在努力的你》
每一个清晨的微光，
都记得你伏案的背影；
每一个深夜的星辰，
都见证你笔尖的轨迹。
不必急于追赶太阳，
你本身就是光。
许莳夕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抬头看向宋煜珅，后者正假装专注地看书，但泛红的耳尖出卖了他的紧张。
“谢谢你，”许莳夕轻声说，“我很喜欢...尤其是最后那首诗。”
宋煜珅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我以为写得不太好...”
“真的很好。”许莳夕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粉色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其实...我也写过一些诗，从来没给别人看过。”
宋煜珅接过笔记本，惊讶地挑眉：“《图书馆偶记》...这是写...”
“写你的。”许莳夕的脸烧得厉害，“就是你教我物理题的时候...”
宋煜珅认真地读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读完，他抬头看着许莳夕，眼中的光芒让许莳夕心跳加速：“你写得很好，意象运用很新颖，只是第三句的韵律可以再调整一下...”
他们就这样聊起了诗歌创作，从韵律到意象，从聂鲁达到北岛，完全忘记了时间流逝。直到上课铃响起，许莳夕才惊觉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深入地谈论文学，而不是数学公式或物理定律。
接下来的几周，五人小组进入了三模考试前备战的紧张状态。每天早出晚归，刷题、背诵、模拟考，循环往复。但许莳夕和宋煜珅之间多了一个小秘密——他们会交换诗歌，有时是抄录的名家作品，有时是原创的小诗，夹在笔记本里或写在草稿纸的角落。
一个周五的下午，许莳夕独自在空教室里整理错题本。夕阳西沉，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将她的笔尖镀上一层金边。她停下笔，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写下一段话：
“听说宋煜珅可能要报考S大。如果真是这样，高考后我们就会相隔千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追随他的脚步，还是坚持自己的梦想？A大的中文系是我从小到大的目标，但想到要和他分开四年，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
“写什么呢这么认真？”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许莳夕差点跳起来。她猛地合上笔记本，抬头看到宋煜珅站在桌前，逆光中他的轮廓像是被夕阳勾勒出的剪影。
“没、没什么！”许莳夕慌乱地把笔记本塞进书包，“你怎么来了？”
“苏雨卿说看到你还在教室。”宋煜珅在她对面坐下，“累了就休息会儿，别太拼。”
许莳夕点点头，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怕他能从自己的表情中读出刚才写下的心事。
“许莳夕，”宋煜珅突然正色道，“你高考后要报A大？”
这个问题像一把小锤敲在许莳夕心上。她攥紧了书包带：“嗯...”她鼓起勇气反问，“你呢？”
宋煜珅望向窗外：“S大给我发了提前招生的邀请...但我还没决定。”
许莳夕的心沉了下去。S大和A大，一个在最北端，一个在江南，相隔何止千里。
“如果...”宋煜珅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如果有人希望我留在A大呢？”
许莳夕的心跳漏了一拍。夕阳的光线照在宋煜珅的脸上，将他的睫毛染成金色，眼中的情绪清晰可见——他在等待她的回答。
“我...”许莳夕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她当然希望宋煜珅留在A大，但要求他放弃S大这样的名校，只为离自己近一些，这样自私的想法让她开不了口。
“我开玩笑的。”宋煜珅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这么严肃。走吧，周沐阳他们说好今晚一起吃火锅放松下的。”
许莳夕勉强笑了笑，跟着他走出教室。走廊上，宋煜珅突然停下脚步：“对了，你笔记本刚才掉地上了。”
许莳夕回头，看到宋煜珅弯腰捡起她的笔记本——正是写满心事的那本。她的心跳几乎停止，但宋煜珅只是轻轻拂去封面的灰尘，递还给她，表情如常。
“谢谢。”许莳夕小声说，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那页内容。
走出教学楼，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许莳夕偷瞄了一眼宋煜珅的侧脸，发现他嘴角挂着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她突然意识到，无论高考后他们相隔多远，此刻并肩而行的每一步，都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