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少年愿不愿意,他没有拒绝的权利。入云骑,军令如山,哪能说‘不’。
‘处理完该死的倏忽,我就辞职啃老,再也不管仙舟和星神的事。’
站在腾骁身后的男孩心中发誓,他对将军替自己转述情报这件事接受得毫无负担,甚至心安理得开小差。
“景云,你带回来的情报价值重大。后续研究将由我接手。”
华的声音唤回景云的注意,“清楚我为何要见你吗?”
因为我怀疑帝弓,景云想,但话到嘴边,又变成另一件事。
“旷工半年,云骑终于决定把我开了?”
早已习惯的腾骁朝华尴尬一笑,景云说话就是这样,让人完全接不下去。
重温旧事的元帅摇头叹息一声,她道:“非也。今日请你来,是想问问你对仙舟感觉如何。”
“上次不说过吗?云生在联盟,自当为仙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景云信誓旦旦,但没骗过任何人。
“此处只我与腾骁二人,你可讲真话。”
元帅清楚云是怎样的人,远的不说,他知晓倏忽可能再次侵犯联盟,第一反应是拉着景元跑,是景元加入云骑,才留下。他对仙舟的感情,现在完全取决于景元,过去是帝弓。
“哥哥很珍视,丹枫他们也是。”
景云没提自己,因为他对仙舟无感。他也觉得很奇怪,明明自己住在罗浮百年,认识的人也不少,却一直生不出归宿感。最终,只得将一切归于穿越。
对物品的喜爱与对家乡的情感终究不同。
“你呢?”华追问。
“他们喜欢就好。”
景云依旧避而不谈,他清楚华与腾骁可以听出言下之意。
元帅没有再问,景云的回答让她清楚,有些事还没到开诚布公的时候。
“景云,你在烦恼何事我已知晓。‘我是何人?’这个问题只能你自己解答,但另有件事,我可替你解忧。
云对仙舟无敌意,因为在联盟成立后,他曾到虚陵,送上贺礼——为我们引来帝弓瞥视。”
“无法理解,”少年微微歪头,声音满是困惑,“从云的角度看,仙舟亦是帝弓的仇人,即使不值得特意毁去,也不存在为其提供庇护的理由。”
“确实,”华赞同,“我最开始认为他是为帮助自己收留的孩子们,直到帝弓瞥视此处,向我们开放全部命途,我才清楚,他是因帝弓司命。
此后,仙舟追随【巡猎】,百世不易。若有偏离,则墙倾楫摧,不复存焉。
此誓关乎联盟命运,由时间见证。”
曾经有过这样的交易?少年眼珠一转便发现不对劲,云当时已是将死之身,无法确保仙舟永远守誓,他肯定不会轻信承诺,或许……有人在替他监督。
他需要能在仙舟违约时毁灭联盟的能力,又得一直存在……符合上述条件,又与云有关联的唯有那位。
“闲露天君是见证人?
难怪您从三劫存活至今,既不需要守眠,也没有堕入魔阴。”
小魔王最了解自己,他仅凭只言片语便猜出真相。
“可惜,人本能逃避眼前的死亡,即使身后同样是深渊,特别是贪生怕死,曾求长生的家伙。”
他见缝插针蛐蛐十王,误打误撞说中元帅心事。
火劫之后,仙舟元气大伤,无力应对任何风险,于是各派互相妥协,建立联盟。
时光流转,千年的政治斗争中,天将依靠令使身份,占领阳间。新成长起来的仙舟人虽不全信奉【巡猎】,但岚正庙正神的地位已无可撼动。
唯有盘踞阴间的十王,依靠最初的守眠制度苟活至今。奈何《仙舟联盟宣言》是联盟的根基,她知毒瘤在何处,却无根除的法子,只能尽力弹压。
“若复仇不分目标,与毁灭何异?景云,十王惹你,你可是把所有人都吓着了。
按理,你当接受停职调查,期间不得离开审讯室。”
华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景云笑得狡诈,似乎在盘算着再帮仙舟请一次监护人。
“但你提供情报,功过相抵,事情便不予追究,禁闭也可免除。
你的尊号也已定下,天纵君。公开亮相也已提上日程,在此之前,你需去趟朱明,铸造武器。”
她迅速切断少年整妖蛾子的可能,并引对方步入早已准备好的陷阱。
“罗浮有联盟最好的工匠,我还有落虹。
而且为什么听起来和龙尊差不多,我还以为会是将军。天纵……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景云并不领情,他因不合心意的封号皱眉,略带不满地提出抗议。
“将军要领兵,你什么时候听兵法不犯困,再改成将军也不迟。再说,罗浮上还有我这个将军呢,两位将军,听谁的?”
“当然是你,”少年不假思索,“我可不看公文。”
“就知道躲懒,”腾骁笑道,“让你去朱明,也是因应星要去探望怀炎,否则公费旅游的好事怎么会到你头上?”
“将军还是让我私费吧,外宾招待标准太低了。”
“小家伙,你真当旅游了?
是去定制武器,要让你拿弓上战场,我可得担心误伤云骑了。”
腾骁三言两语,打消景云所有疑惑,少年只顾着用自己可以开自瞄反驳将军,全然忘了继续深究。
“景云,加封后,你是仙舟表率,需得恪守联盟律令、云骑军规。”
元帅一句话,让景云顾不得和腾骁斗嘴,他想拒绝,但找不出正当理由,只得想法子让自己平衡些。
“律法面前人人平等,联盟之人,理应遵守。”
他已打定主意,帮所有得罪过自己的人查查账,为仙舟廉政建设添砖加瓦。
第一站也已想好,便是龙师。谁叫他们和蚊子似的,嗡嗡嗡绕着人烦。
腾骁不信景云会乖乖听话,但现今只要得到承诺就足以,届时朱明东窗事发,景云必须记得今日之言。
会面双方各怀心事,愉快结束会谈。
景云迫不及待去丹枫处接巧巧,顺便提议龙尊清查族中账目,特别是无人认领的遗产去向。
少年蹦蹦跳跳的身影,落到腾骁与华眼中,便知他又要折腾人。
“元帅,恕属下多言,今日您不是要告诉他刚至罗浮的旧事吗?”
“时机未至,”华轻轻摇头,“他还未对仙舟心生归属。现今为仙舟思虑,仅因好友喜爱。
腾骁,此事还需你多加操心。夜光虽不能再得景云信任,但她侍奉其百年,对他了解颇深。
夜光会协助你,我予你便宜行事。”
“属下遵命。还有一事,望元帅解惑。景云是否真是云?”
“呵,这我也不清楚。”
华曾坚信景云与云同为一人,因为这是帝弓神喻,景云与云行事风格又差不多。但现在,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她也无法确定。
唯有一点明确,真正能解答‘我是谁’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