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建华沉默片刻,眼神好像变得深邃,说道:
“这片土地最不缺的就是踏实肯干的人民,而最缺的就是理想。”
梁满仓点点头,冲许建华说道:
“你展开说说?”
“我们接受了千百年的儒家教育,让我们学会了服从,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所以我们会干活。
但是于此同时,我们只顾着看脚下的路,却忘了抬头看天上的满天繁星。”
梁满仓看着充满理想主义的许建华,说道:
“好,我支持你!”
“什么?梁老板,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支持你。许总工,你记住,我支持你并不是因为你这个方案有多么优秀,而是你这个人!
方案优秀与否需要你证明给我看,懂吗?”
许建华的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喜悦,他狠狠的挥舞手里的拳头,意气风发。
“好!梁老板,就在这片土地上,将原地拔起一座世界一流标准的厂房,将会成为业界的标杆,这份荣耀属于你!”
“呵呵,我不在乎荣耀,只在乎你。”
梁满仓的话暧昧至极,但是对于许建华来说,这是英雄惺惺相惜。
“士为知己者死,梁老板,我竭尽全力!”
“呵呵,那也不至于。许总工,你今年多大?”
“四十有二。”
“嗯,有些事情我本来想等工程结束跟你谈,但是我现在迫不及待的想问你个人一个问题。”
“梁老板,你说?”
“你已经活了小半辈子,我想问问你,你前半辈子有没有什么骄傲的作品?弥留之际,你能不能对你的子女说,这辈子没白活?”
许建华没想到竟然又是如此有深度的问题。
思考片刻,他摇了摇头。
“我按部就班,读书、留学、参加工作,然后上班下班……”
“好,我就这个问题,其他的没了。好了,立即开工!”
梁满仓说完便下了楼,假模假样的在车里摸了半天,直接提了一个编织袋,交给叶青。
“叶厂长,待会我们去银行开个回春堂饮片厂的户头,这钱你暂时保管,按照工程进度拨付给许总工,明白了吧?”
“明白!老板您放心,我全力配合许总工,争取三个月内完工!”
梁满仓点点头,看向许建华,说道:
“许总工,工程就交给你了,别忘了你跟我说的话,在规定的时间内保质保量的完成!”
“是!建筑队马上进场!”
许建华说完便下了楼,连招呼都没打。
“香香姐,你觉得许总工怎么样?”
“我觉得他很天真,很有理想,这个社会配不上他。”
“呵呵,没错,跟我想的一样。走,去银行!”
俩人直奔银行,开设户头之后,梁满仓便问道:
“香香姐,咱们饮片厂的工人都到位了吧?我觉得可以开始培训啦,尤其是各类中药材的知识,可以提前培训,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嗯,我马上安排。对了老板,还有个事儿跟您汇报,我们现在工人有了,但是咱们是机械化生产,还需要一个机修工,您看您那边有人选吗?”
机修工属于技术性人才,是香饽饽。
众所周知,像这种稀缺物资基本上不会在市场上流通。
“我回头想想办法。”
“嗯啊!”
梁满仓把叶香送回去后,便开始琢磨机修工的事儿。
突然之间他脑子里灵光乍现,便开上吉普车直奔哈市机加厂。
街道产业管的不严,梁满仓把车停在门口,给门卫塞了两支烟便成功的混进去。
他进了厂区一看,原本就没啥人的机加厂变得更加冷清,几乎一个人都没有。
梁满仓折返到门口,腆着脸问道:
“大爷,人呢?师傅们都跑哪儿去了?”
“嘿,今天开职工大会呢,说是要批斗薅社会主义羊毛的害群之马,你往东边的小礼堂走,都在那边。”
“唉,谢谢啦。”
“你要是被抓住了,可别说是我放进来的,就说翻墙头的,知道不?就算是说我放进来,我也不承认!”
“知道啦,我这个人最讲义气。”
梁满仓说完便朝东边小礼堂走。
一靠近,便听见那些陈词滥调,什么“无组织无纪律”,什么“社会主义蛀虫”……
梁满仓对此很不感冒,薅羊毛而已,又不是剁羊的大腿?
真正的坏人不敢抓,就拿普通老百姓出气,算什么东西!
梁满仓从后门溜达进去,整个小礼堂也就一百多平米!稀稀拉拉坐了二十来个人,而站在台中间的人竟然有些眼熟。
等他眯着眼一看,顿时就心里一紧。
“大牛?这么巧?”
梁满仓找个最后排位置坐下,拍了拍前边师傅的肩膀,说道:
“师傅,这大牛是咋啦?”
师傅回头看一眼梁满仓,好奇的问道:
“兄弟,你不是我们厂的吧?”
“不是不是,我就是个路过的群众,进来看看热闹。”
梁满仓说完便掏出一支烟,递了过去。
“来一支。”
烟架桥酒铺路,这根香烟直接捅开那名师傅的心门。
“呵呵,我跟你说啊,这大牛被抓典型啦,挖社会主义墙角,搞不好要开除!”
“卧槽,有这好事?”
“啥?好事儿?兄弟,不会跟大牛有仇吧?”
梁满仓赶紧摇了摇头,解释道:
“我是说咱们这个机加厂本来生意就不咋样,与其在这耗着,慢慢耗到关门,不如破釜沉舟,直接出去干。”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但是因为挖社会主义墙角被开除的人,还有单位敢要吗?国营单位估计都不太行吧?”
“干啥要去国营单位,私营单位照样能养家糊口。”
“兄弟,那你这就不懂了吧?铁饭碗能一样吗?不说这个,跟你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这个大牛也是倒霉,厂长要把他小舅子塞进来,所以就挑了个软柿子捏。”
梁满仓竖起耳朵来听,只见坐在主席台最中间的一个秃头说道:
“刘大牛利用职务之便,把废弃的钢管拿回家,焊架子床,这是赤裸裸的侵占公家财产的行为!刘大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