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牛耷拉着眼角,瞥了一眼坐在正中央的厂长,低声说道:
“厂长,你刚刚不也说是废弃的钢管吗?我看着浪费可惜,与其当废品扔了卖了,还不如拿回去焊架子床……”
“刘大牛!注意你的态度!就算是废品,那也是公家的废品,而不是你刘大牛个人的!你没有任何权利私自处理废弃钢管!”
“厂长,你不是说把单位当家吗?我在家里就见不得浪费……”
厂长一拍桌子,没想到平时屁都不放一个的刘大牛口条竟然如此灵活,甚至还有点反唇相讥的味道。
“刘大牛!我让你把单位当家,那是干活的时候,抢着干,不是捡垃圾、分东西的时候!还真把单位当自己家了?”
刘大牛把嘴闭上,神态极其疲惫。
“我宣布,根据职工代表大会决议和厂里的规章制度,给予刘大牛开除的处分!”
轰~
刘大牛的脑门如同响了一个炸雷,脑瓜子嗡嗡的。
“刘大牛,你认不认?呵呵,不认也没关系,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咱们机加厂的工人!”
刘大牛缓过劲来,缓缓转过身子,面朝主席台,眼泪都快流下来。
“厂长,我愿意降级、我愿意交罚款。”
厂长冷笑一声,你交罚款?你降级?不把你开除我小舅子怎么安排进来?
“呵呵,刘大牛,你的行为太恶劣、影响极坏,不开除不足以平民愤,你老老实实脱下工装,离开厂区,否则你就等着进局子吧!”
一股热血冲到刘大牛的脑门,他双拳紧握,哐当一声砸到主席台上。
“我!不!服!”
厂长一哆嗦,那为数不多的毛在风中飘摇。
“刘大牛,你要干什么!你要打人吗?我劝你不要误入歧途,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我每天老老实实上班,从不迟到早退,你为什么揪着我不放?就我一个人拿厂里的废旧钢管吗?就我一个人回家焊架子床吗?”
刘大牛怒目圆睁,头发似乎都要炸起来,就像是猛张飞一样。
厂长似乎嗅探到一丝危险的气息,瞬间便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之所以拿捏你,肯定是因为你是软柿子啊?还能因为什么?
“刘大牛,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一向公平公正、一视同仁,你要是能说出来谁私自把钢管拿回家,我现在就办他!”
刘大牛环视一圈,到嘴边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我……”
“哼,没话说了吧,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刘大牛见大势已去,只能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台下走。
“呵呵,同志们,要是对于刘大牛处分没意见的话,就散了吧!”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没有人会引火烧身,而且刘大牛平时也没有处的过硬的哥们,所以礼堂之内鸦雀无声,无人反对。
就在厂长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的时候,礼堂内突然如同晴天炸雷一般,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来。
“我反对!”
夸的一声,人高马大的梁满仓噔噔噔的往前奔。
刚刚还跟他搭话的那个机加厂是师傅一看梁满仓冲出去,顿时就傻了。
“草,不是路过的群众吗?你反对个鸡毛啊!”
而梁满仓从刘大牛的身边掠过,直接上了主席台,一把抢过厂长面前的话筒。
“我反对!”
厂长顿时觉得不妙,这男人似乎比刘大牛还危险。
“你是谁?你凭什么反对?”
“呵呵,我是谁?我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民群众,我是正义感爆棚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我是一个热血沸腾的工人同志!”
梁满仓的连珠炮把厂长怼的哑口无言,他一个小破厂长而已,那是短视频app高材生梁满仓的对手。
“你……你有什么权利对我们厂的内部事务指手画脚?”
“我有什么权利?法律赋予我的权利!我一个为国家做过贡献的人民,难道没有监督你的权利吗!”
厂长感觉大事不妙,便口不择言的说道:
“狗屁!你滚一边去!”
“狗屁?你是说人民是狗屁还是法律是狗屁?”
“我……”
厂长面红耳赤,这场面他哪见过,而那些台下的工人捧着下巴在那看热闹。
这狗厂长属于“hR改行”,不干人事!
所以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
就连坐在主席台上的那些中层干部也都把头缩到后面,生怕银火枪打出头鸟,引火烧身。
“那个谁,同志保卫科,快!”
而梁满仓也不准备纠缠,立马举着喇叭喊起来。
“各位工人同志都心里有数,这瘪犊子厂长为啥要把刘大牛同志赶出去,不就是为了给他小舅子腾位置吗?”
“这瘪犊子厂长没本事,争取不到编制名额,结果就拿老实人开刀,选中了老实巴交的刘大牛对吧?”
“妈的,我本来就是个不小心翻过围墙,不小心进了礼堂看热闹的普通群众而已,不想管你们这摊子破事,但是实在看不下去,欺负人嘛不是!”
“这瘪犊子厂长平时就知道算计人,都算计了只剩下两根毛还在那算计!”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梁满仓字字诛心,听的在场所有人都面色通红,要么是害怕,要么是兴奋。
本来这事儿属于潜规则,也属于是约定俗成,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也都认了。
但是一旦捅出来,那就不好意思了,你等着挨骂吧!
梁满仓骂也骂够了,便一把扔掉话筒,拉着刘大牛的手。
“大牛,跟我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以你的手艺在这破烂工厂屈才,你跟我走,每个月工资翻倍,让你当大师傅!”
“啊……”
刘大牛虽然想起梁满仓是张建国的同学,但不知道他具体的来路。
“好!我跟你走!”
俩人朝礼堂正门走过去,与三名保卫科的职工直接面对面撞上。
“拿下!把他们拿下!”
刘大牛一人就够吓人的,再加上梁满仓,那直接把礼堂的门堵的严严实实,跟座山一样。
“你们想干嘛?把我拿下?就凭你们仨?要不然你们先让狗屁厂长亲自来?看他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