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儿清了清嗓子，指着其中两个比较听话的：“你，还有你，你们两个找个隐蔽点的地方猫着，时刻注意动向。看看张建军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回来，跟什么人接触。记住了，机灵点，别让人发现了。”
那两个被点名的小弟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苦色。他们虽然是跟着马三儿混的，但分了个这么个苦差事，还是有些抵触。
其中一个叫二狗的，瘦瘦小小的，胆子也小。他苦着脸说：“三哥，这大冷天的，在外头蹲一宿呢......能不能多留两个人？轮换着也好啊。”
马三儿瞪了他一眼：“就你事多！两个人够了！找个背风的地方，裹严实点，冻不死！”
二狗不敢再说话了，低下头，嘴里嘟嘟囔囔的。
另一个叫大壮的，倒是挺壮实，但脑子不太灵光。他挠了挠头：“三哥，那......那我们要是困了咋办？”
“困了就打自己耳光！”
马三儿没好气地说道，“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还想不想跟着我混了？”
大壮赶紧点头：“想！想！三哥，我明白了，我不困！保证不困！”
马三儿这才脸色稍缓：“下半夜还有人来替你们。”
他补充了一句，算是给点盼头，“行了，其他人跟我回去。咱们好好睡一觉，到时候赶紧过来换班。”
一听能回去睡觉，剩下的小弟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猴子更是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三哥英明！回去我给您打洗脚水！”
马三儿笑骂了一句：“滚蛋！用你打洗脚水？”
他看了看周围，又嘱咐了那两人几句：“记住了，千万别打草惊蛇。要是被发现了，就说......就说你们是等朋友的，走错路了。千万不能说漏嘴！”
“知道了，三哥。”二狗和大壮齐声应道。
“行了，我们走了。”
马三儿带着剩下的人，往早上他们醒来的地方走去。
很快几人便回到了院子。院子不大，三间北房，两间厢房。马三儿自己住一间北房，算是“老大”的待遇。其他小弟挤在另外几间屋里，大通铺，睡七八个人。
屋子里乱糟糟的。衣服、被子、袜子扔得到处都是，墙角堆着空酒瓶子，桌上摆着吃剩的花生壳、瓜子皮。味道也不太好闻，一股汗味儿、烟味儿、脚臭味儿混合在一起，熏得人脑仁疼。
但好歹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这年头，这帮小混混能在四九城有个住处就不错了，还挑什么？
......
“刘志刚”和“秦亮”两个傀儡，已经按照张建军的想法汇合了。
地点在一条偏僻的胡同里，离马三儿他们的据点不远。
胡同深处有间废弃的院子，以前应该是那个大户放煤的地方，后来都搬走了，院子就空了下来，一直没人用。
此时院子里里黑漆漆的，只有一盏煤油灯亮着。灯光下，站着十来个人，都是常元和他信得过的小弟。
常元这人，张建军用着顺手。以前在黑市上混的时候，就是个狠角色，办事利索，嘴巴也严。他手下这帮小弟，也都是跟着他多年的，忠心没问题。
后来张建军让他们金盆洗手，不干黑市了，把他们安排进了厂子。
常元进了罐头厂保卫科，当了个小队长。他手下那些人，有的进了车间当工人，有的也进了保卫科，都有了正经工作。
这些人对张建军是死心塌地。一来是张建军给了他们出路，让他们从见不得光的小混混走到了阳光下。二来是张建军手段高明，跟着他混，有前途，以后也不用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所以今天张建军一招呼，常元立马就带着人来了。
他挑的都是身手好、嘴巴严的，一共八个人，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都是木棍。张建军交代了，教训一下就行，别闹出人命。
木棍都是统一的，手腕粗，二尺来长，一头缠着布条，防滑。打人疼，但不容易出大事。
“刘志刚”和“秦亮”进来的时候，常元他们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院子里里很安静，没人说话。常元和他的小弟们或坐或站，都很沉得住气。煤油灯的光在他们脸上跳动，映出一张张严肃的脸。
“刘哥，您来啦。”常元迎上来，压低声音打招呼。
“刘志刚”点点头说道：“这位是“秦亮”，老大让一起过来见见世面。”
“秦哥！。”常元冲“秦亮”笑了笑。
秦亮应了一声，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常元道:“齐了！来了八个弟兄，都是好手。”
“嗯。”“秦亮”扫了一眼那八个人。
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身材壮实，眼神犀利，一看就是练过的。站姿也很稳，腰板挺直，不像马三儿手下那帮混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刘志刚”走到仓库中间，蹲下身，从地上捡了块碎砖头，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
他先画了个方框，代表马三儿他们住的院子。又在旁边画了个点，代表他们现在的位置。
“这是马三儿他们住的院子。”他用砖头点了点那个方框，“咱们在这，就在他们对面。”
他抬起头，看向常元：“都探查清楚了？”
“清楚了。”常元也蹲下来，指着示意图说，“他们一共两队人，有一队人已经先回来了，现在院子里一共有......十二个人。马三儿留了两个人在张处长家那边盯梢，竹竿那边留了两个人在烟袋斜街盯着，剩下的都在这里。”
“十二个......”“秦亮”沉吟了一下，“咱们十一个，够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
众人立刻噤声。常元做了个手势，两个小弟悄无声息地摸到门口，从门缝往外看。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弟回头，压低声音说：“是马三儿他们，回来了。”
众人透过门缝往外看。果然看见马三儿带着猴子，晃晃悠悠地从胡同口走进来。这些人走路歪歪扭扭的，有的还哼着小曲，显然放松得很。
他们走到院门口，马三儿掏出钥匙开门，左右看了看又把门关上了。
“都回来了。”常元说，“现在院子里有......十四个了。”
“秦亮”点点头：“再等等。”
他是想着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人来，或者尤良会不会来，还能顺便给尤良一个教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仓库里静悄悄的，只有煤油灯芯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常元和他的小弟们都很沉得住气，没人说话，也没人乱动。
“刘志刚”和“秦亮”靠在墙边，闭目养神。他们不需要睡觉，但也得休息。
过了大概不到半个个钟头，胡同口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只有一个人。
众人立刻打起精神，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一个瘦高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走到马三儿他们的院门口，左右看了看，然后抬手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安静的胡同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开了条缝，那人闪身进去，门又关上了。
“这人谁啊？”常元小声问。
“刘志刚”和“秦亮”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他们也不认识。要是张建军的注意力在这里就会知道了...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是谁了。
......
时间倒回一个小时之前。
马三儿带着人在四合院门口转了一圈，查到张建军后门位置之后，留下两个人盯梢，正要带其他人走。就在这时候，崔大可跟着易中海下班回来了。
他们走到四合院大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马三儿还有后面的猴子。
崔大可是在机械厂的时候就跟这个猴子认识的。
那会儿他还在机械厂当临时工，一心想转正，还想追厂花丁秋楠。
为了追丁秋楠，他托关系找门路，通过一个朋友认识了猴子。
他让猴子带人去机械厂门口堵丁秋楠，想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结果事情没办成......丁秋楠那天根本没走那条路，从后门走的。
不过这么一来二去，崔大可跟猴子倒是越来越熟。
两人臭味相投，都是想往上爬又没门路，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经常一块儿喝酒，吹牛，骂大哥。
后来崔大可被易中海看中，收为干儿子，进了轧钢厂，他就很少跟猴子这些人联系了。
一来是他现在得忙活秦寡妇，二来也是想跟过去划清界限......他现在是正经工人了，还是易中海的干儿子，前途一片光明，不能再跟这些混混搅和在一起。
所以今天突然见到猴子，崔大可有点惊讶，也有点尴尬。
他连忙给猴子使眼色，示意易中海在这儿，等会儿他再出来说。可猴子这时候好不容易遇着个熟人，正高兴，哪能看出来这些弯弯绕绕？
猴子看见崔大可，眼睛一亮，想都没想，直接就开口了：“哎！崔大可？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他这一嗓子，声音不小，把周围几个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崔大可脸色一僵。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让易中海和院里人觉得他跟这帮不三不四的人很熟。
他眼珠子一转，装出一副困惑的样子，还故意皱了皱眉：“那个......你是......咱们认识？”
一边说着，他一边拼命朝猴子使眼色，一个劲儿地眨眼睛，嘴巴还微微动了动，做出“等会儿”的口型。
可猴子了不管这些？他只觉得崔大可今天怪怪的，连自己都不认识了。他刚想再开口，一旁的马三儿已经注意到了。
马三儿虽然不认识崔大可，但看崔大可那身轧钢厂的工作服，还有他那副躲躲闪闪的样子，就猜到他现在不太方便。
他拉了猴子一把，打断了他：“行了猴子，你这眼神也不行，连个人都能认错。行了，咱们去胡同口看看去。”
说着，他隐蔽地给崔大可递了个眼神...那意思是：我们在外面等你。
然后他拉着猴子和几个小弟，朝胡同口走去。
崔大可是个人精，马三儿的眼神他看明白了。他心里琢磨：马三儿他们来这儿干什么？还带着这么多人？难道是冲院里谁来的？
他正想着，易中海开口了：“走吧，回家。你妈还在家等着呢。”
易中海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但他那双老眼，什么都看明白了。他看出来崔大可应该是认识那个猴子，也看出来崔大可想撇清关系。
但他没点破。易中海这人，表面上是个正人君子，实际上心思深得很。
他在意的是崔大可能不能给他养老，至于崔大可跟什么人接触，他不在乎...只要别惹出大麻烦就行。
他甚至觉得，崔大可跟这些混混有关系，也不是什么坏事。有时候，有些事情，正经人办不了，就得靠这些人。
崔大可点点头，跟着易中海进了院子。
回家后，崔大可陪着易中海和王秀兰吃了晚饭。崔大可心里有事，吃得心不在焉。
王秀兰问道：“大可，今儿个在厂里咋样？学得还行吧？”
“还行，干爹教得好。”崔大可应付道。
“那就好。”王秀兰笑了笑，“好好学，等你出师了，让你干爹给你申请个房子。到时候工资也高了，也好说媳妇儿。”
“嗯。”崔大可点点头。
吃完饭，崔大可帮着收拾了碗筷，然后找了个借口：“干爹，干妈，我出去溜达一圈，消消食。”
王秀兰说道：“早点回来，别在外面待太晚。”
“知道了。”
崔大可出了院子，快步走到胡同口。
果然，马三儿和猴子他们还在那儿蹲着，看样子就是在等他。
猴子一见他来了，立马站起来，咧嘴笑道：“行啊，大可！我看你穿的轧钢厂的工作服，混成工人了？刚才那老头谁啊，你怎么怕他？用不用兄弟们给他长长记性？”
马三儿在一旁都无语了。这是怕吗？这是不方便！他给了猴子一巴掌，没好气地说：“行了猴子，别他妈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