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的腐臭突然浓得呛人,我被那股气味激得连退两步,却撞进一堵温热的胸膛。
祁煜琛的手虚虚护在我后腰,他的体温透过玄色外袍渗进来——可这温度在下一秒突然变得灼烫,像块烧红的烙铁。
\"婉清?\"他的声音变了,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冷硬,\"你当真要护着祁远亲?\"
我猛地抬头,却撞进一双陌生的眼睛。
祁煜琛的瞳孔泛着诡异的青灰,眼尾的红痣被阴气压得发暗,他腰间的玉牌不知何时到了掌心,那是祁家祖传的镇邪玉,此刻正泛着刺目的白光,直直对准我的心口。
\"阿琛你说什么?\"我喉咙发紧,伸手去碰他的手腕,却被他反手扣住。
他的指节像铁铸的,捏得我腕骨生疼,\"我们是来抓祁远亲的,他才是——\"
\"够了!\"他突然甩我,我撞在井壁上,碎石硌得后背生疼。
他的影子在鬼气里扭曲成两重,其中一重举起玉牌,\"你早就在帮他是不是?
上次祠堂的鬼火,上个月西院的蛊毒,都是你放的!\"
我耳膜嗡嗡作响。
祠堂鬼火那夜他抱着我在雨里守了整夜,西院蛊毒是他亲自替我尝的药汤——这些画面突然在眼前闪回,像把钝刀割着太阳穴。
祁煜琛的玉牌离我心口只剩三寸,我甚至能看见玉面上游动的血丝,那是他用鲜血祭过的镇邪纹。
\"阿琛,你看我眼睛。\"我咬着牙撑起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很疼,可这疼让我脑子清醒些,\"你说过...说过要信我一辈子的。\"
他的手顿了顿。
玉牌的白光暗了一瞬,我趁机扑过去攥住他手腕。
他的脉搏跳得极快,像擂鼓,可皮肤冷得惊人,冷得我指尖发颤。
\"婉清?\"他突然低唤,青灰瞳孔里浮起一丝迷茫,\"我怎么...我怎么会...\"
\"幻术!\"我猛地抬头,正看见祁远亲躲在血色符咒后冷笑。
他的指甲长得像鹰爪,正掐着块染血的黄符,\"他给我们下了心蛊,利用我们的...利用我们的在意!\"
话音未落,祁煜琛的玉牌再次亮起。
这次他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我身后——我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喉间瞬间泛起腥甜。
井壁上的影子里,我穿着素白丧服,手里攥着带血的剪刀,正一步步朝祁煜琛逼近。
\"阿琛小心!\"我本能地扑过去,却被那\"我\"的影子撞了个满怀。
阴寒像冰锥刺进骨髓,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影子里传出来:\"你杀了我阿爹,抢了我的阿琛,今天我就要你偿命!\"
祁煜琛的玉牌重重砸在影子心口。
黑影发出尖啸,化作黑雾钻进我后颈。
我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祁煜琛正举着玉牌站在井边,他的衣襟被撕得乱七八糟,左脸有道血痕,像是被指甲抓的。
\"婉清,你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玉牌当啷掉在地上。
我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攥着半块碎瓷,尖端离他咽喉不过半寸。
我浑身发抖,碎瓷\"当\"地掉在地上。
刚才的画面像潮水般涌来:我看见他在偏院和丫鬟调笑,看见他把我的灵泉偷偷倒掉,看见他在我药里下了慢性毒药...可这些\"看见\"里,他的眼睛始终是青灰色的,和方才幻觉里一模一样。
\"是祁远亲。\"我弯腰捡起玉牌,指尖触到玉面的血纹,\"他用我们最害怕的事当引子,让我们互相猜忌。\"
祁煜琛突然抓住我的手。
他掌心全是冷汗,却把我的手捂得发烫:\"我刚才...我差点...\"
\"我也是。\"我仰头冲他笑,可眼眶发涩,\"但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你不会用玉牌指着我,就像我不会用碎瓷捅你。\"
井边突然传来冷笑。
祁远亲不知何时退到了符咒最中央,他的鹰爪指甲正滴着黑血,黄符在他脚边堆成小山:\"好一对情深似海的鸳鸯!
可你们以为破了幻术就能赢?\"
我和祁煜琛同时转头。
他的玄色外袍沾着我的血,我的素裙蹭着他的灰,可我们的手始终紧紧扣着。
\"祁远亲,你图什么?\"我往前迈了一步,故意让碎瓷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祁家的财产?
还是...背后有人给你撑腰?\"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鬼气里的血色符咒突然暗了两成,我瞥见他腰间挂着块青铜令牌,刻着我从未见过的纹路。
\"你...你胡说什么!\"他的鹰爪指甲抠进掌心,\"我不过是要替祁家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会用阴魂炼阵?\"祁煜琛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沉得像山,\"上个月西市的乞儿失踪案,是不是你拿他们的魂魄祭了这口井?\"
祁远亲的脸瞬间惨白。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青铜令牌,这动作让我确定了猜想——那令牌上的纹路,和我在祁家老账里见过的\"玄阴教\"标记一模一样。
\"你以为玄阴教能保你?\"我故意把\"玄阴教\"三个字咬得极重,\"他们要的是祁家的地脉灵眼,等灵眼被吸干,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他的鹰爪指甲\"咔\"地断了一根。
鬼气里的血色符咒开始摇晃,像是随时会熄灭。
我知道机会来了,正要再逼问,祁远亲突然尖叫着咬破舌尖,鲜血喷在青铜令牌上。
\"想知道?
下地狱问吧!\"他踉跄着后退,踩碎了脚边最后一张黄符。
井底的符咒突然全部倒转,汇集成一个旋转的蓝光旋涡,\"这是玄阴教的困魂阵,你们就陪我一起——\"
旋涡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
我被祁煜琛护在怀里,可那光像能穿透皮肉,直往骨头里钻。
等我再睁眼时,祁远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漩涡中央,而我们被一道泛着蓝光的屏障隔开,屏障外的旋涡正疯狂旋转,每转一圈就缩小一分,像张要闭合的巨口。
\"婉清,看屏障!\"祁煜琛突然捏紧我的手。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蓝光屏障上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和祁远亲腰间的青铜令牌一模一样。
那些纹路正在渗出黑血,每滴黑血落下,旋涡就转得更快一分。
我摸向袖中。
最后半片破魔花瓣还在,可灵泉已经用完了。
祁煜琛的玉牌在我掌心发烫,他的体温透过玉面传来,像团烧不熄的火。
旋涡的轰鸣震得井壁簌簌落石。
我抬头看向井口,那里的腐臭气息更浓了,可此刻我顾不上那些——蓝光屏障上的黑血已经渗到了中央,漩涡的边缘离我们只剩三步。
祁煜琛突然把我往怀里带了带。
他的呼吸扫过我发顶,带着熟悉的沉水香:\"婉清,等出去了...\"
\"先出去再说。\"我攥紧他的玉牌,破魔花瓣被我捏得粉碎,\"我们还有一辈子的话,慢慢说。\"
旋涡的蓝光突然大盛。
我眼前闪过祁家祠堂的红烛,闪过他在雪地里给我系的手炉,闪过灵泉空间里初开的第一朵灵花。
这些画面像根绳子,捆着我和他,在蓝光里越绷越紧。
\"轰——\"
屏障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声响。
我和祁煜琛同时抬头,看见蓝光屏障上裂开道细缝,而旋涡里的黑血,正顺着那道细缝,一滴一滴,落向我们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