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砚深赤红的眼死死钉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胸腔里那股嫉恨的毒火瞬间燎原,烧尽了理智,也压过了腹部刀绞般的剧痛。
他猛地发力,不顾一切地朝着那对刺眼的身影冲去!
脚步却虚浮踉跄,刚冲出两步,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季哥!”
叶婵惊呼一声。
眼见季砚深就要狼狈摔倒,她情急之下猛地扑过去。
用尽全身力气想撑住他沉重的身体。
纤细的手臂勉强架住他一只胳膊,脚下却被巨大的冲力带得连退好几步。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险险止住了两人一同栽倒的趋势。
季砚深一只手死死按着下腹的伤口,鲜血从冷白指缝间渗出,染红了病服和掌心。
他唇色惨白如纸,额头沁出豆大的冷汗,整个人因剧痛和失血而微微发抖。
但他不管不顾,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如利刃,直直刺向不远处的顾南淮。
男人从齿缝里挤出嘶哑、暴戾的怒喝:
“放、开、她!”
这声嘶吼惊雷般炸响寂静的走廊。
偎在顾南淮怀里的时微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循声转头——
视线瞬间撞上季砚深惨白、扭曲的脸,以及他腹部刺目鲜红。
时微瞳孔一缩,下意识抓住顾南淮的西服下摆。
季砚深清晰地捕捉到这一幕。
她对顾南淮充满依赖的样子,再度刺激了他——
他刚因她的眼泪心软,做了个愚蠢至极的决定,她这就投入了顾南淮的怀抱。
她所谓的“回不了头”,是早就和顾南淮暗通曲款了!
季砚深大步上前,咬牙低喝:“时微,你给我过来!”
感受到他眼眸里浓烈的嫉恨,时微后颈一缩,想到了时屿,担心他被刺激变卦。
这时,顾南淮轻拍她的肩头,无声的安抚,温热而有力。
男人迈开脚步,将她护在高大挺拔的身躯后。
顾南淮睨着季砚深,眼神冷冽,带着警告意味,“季砚深,时微现在跟你是什么关系,你比我更清楚。你们已经在走离婚诉讼程序,你没资格叫她过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砸向季砚深。
季砚深一声嗤笑,“是么。”
“时微,你别逼我。”
话音落下,伤口传来的绞痛,几乎令他昏厥。
时微神经绷紧,听出他是又要拿时屿威胁她。
就在这时,顾南淮手机震动,是负责时屿案件的律师打来的,他立刻接听。
刚听了两句,他果断地按下了免提键。
手机扬声器清晰地传出他派去的代理律师的声音。
沉稳的男声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顾律,季砚深先生的代理律师刚刚与我方正式签署了《放弃刑事追诉声明书》
及《和解协议》,
明确表示季先生本人永久放弃对时屿先生‘故意伤害’行为的刑事追究权利,并承诺不予反悔。
警方已据此办理手续,时屿先生此刻已经签完字,正式无罪释放了!”
清晰的宣告,狠狠砸在季砚深的心口。
时微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单薄的身形晃了晃。
她紧紧闭上眼,两行热泪,沿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
时屿真的安全了。
季砚深紧握的拳头,砸向白墙,喉间发出几声破碎、扭曲的冷笑。
黑眸紧盯着腹部渗血的伤。
时屿捅他时的决绝、时微的眼泪、他心软的冲动决定、她与顾南淮的亲密……今晚的一切,形成一个对他身心凌迟的完美闭环。
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冲向头顶,季砚深眼前阵阵发黑。
紧接着,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按在腹部伤口的手无力地滑落,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彻底失去了意识,软倒在叶婵怀里。
“季哥!季哥你怎么了?!”
“医生!护士!快来救人啊!”叶婵抱着失去知觉、脸色灰败的季砚深,声嘶力竭地哭喊,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尖锐的警报铃声瞬间划破走廊的寂静。
时微从顾南淮身后绕了出来,眼睁睁地看着季砚深软软地被叶婵吃力地抱着。
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喉口发紧,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
季砚深算计来算计去,终究是把自己算计进去了。
时微转过头,对上顾南淮。
“我们走。”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时微点点头。
两人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转弯处。
时微转过头掠过那一片混乱。
季砚深毫无生气地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车,叶婵哭喊着紧随其后。
……
电梯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局促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人。
时微靠在冰凉的轿厢壁上,彻底从崩溃中冷静下来。
她侧目看向身旁挺拔的身影,不经意间,瞥见顾南淮昂贵的西装下摆的一片褶皱,指尖蜷缩。
“师哥,抱歉…我刚刚失态了。”刚刚,她也越界了。
顾南淮闻声,目光从电梯跳动的数字移向她微垂的侧脸。
她眼睫还沾着细小泪珠,鼻尖微红,眼下的闷青掩不住疲惫。
回想起她刚刚的“失态”,他心口泛起难以言喻的酸软,薄唇弯起柔和弧度。
“没关系。”
他嗓音温沉,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时微唇角微扬。
顾南淮目光扫过西装褶皱,再抬眸时,与她四目相接,“我的西装,料子还算结实。”他语气里带着极浅的调侃,“不介意被你多抓几次。”
时微一怔,对上他意味不明,似笑非笑的眼眸。
气氛微妙。
时微也似懂非懂,移开了目光,不愿去深究他话里隐隐透着的深意。
电梯抵达的轻响打破静谧。
顾南淮自然地侧身虚护:“走吧。”
时微轻轻应声,走了出去。
……
两人到辖区派出所,接到时屿。
一夜无眠,时屿眼底爬满红血丝,嘴周胡茬滋生,他疲惫地靠在椅背里,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尖收紧。
他也是听律师说,整件事,他其实是被季砚深故意刺激、设计的。
此刻,时屿的脑海挥之不去的,是季砚深见他真的捅了他后,那双受伤的眼神。
他喉结滑了滑,嗓音隐隐嘶哑,“姐,你别心软啊……”
这话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时微看向他憔悴的侧颜,注意到他脸颊上的一滴泪光,“我对他早就死心了。快开庭了,我手上有他的出轨视频,不会拖太久的。”
副驾,顾南淮清晰地听见了她口中的“死心”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