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朝阳,像是打翻了造物主的金红颜料盘,从东边天际泼洒开来,层层叠叠的霞光穿透清晨的薄雾,把蜿蜒通向蛤蟆湾外的土路染得愈发浓烈。
那红不是刺眼的艳红,是带着暖意的金红,像是裹了一层蜜糖,连路边的野草都沾了光,草叶上的露珠折射着霞光,亮晶晶的,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坠落在干燥的泥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土路本就布满尘土,被早起赶路的行人车马碾出深浅不一的辙痕,江奔宇推着自行车走在最前面,车轮碾过辙痕时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他身上还穿着去羊城时穿的那件蓝色卡其布褂子,衣角被春风吹得微微扬起,沾了些路途的尘土,却丝毫不显狼狈。自行车后座两侧,捆着两个半人高的帆布包,鼓鼓囊囊的,绳子勒得紧紧的,在车座上压出两道深深的印痕。
这帆布包沉甸甸的,江奔宇推着车,手臂上的肌肉隐隐绷紧,却丝毫不觉得累,脚步稳健得很,每一步都踩得实实的。他时不时停下脚步,回过头望向身后,目光落在挺着肚子的媳妇秦嫣凤身上时,瞬间柔和了许多,嘴角也勾起一抹藏不住的笑意:“凤儿,慢着点走,别着急,路还长,咱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秦嫣凤穿着一身碎花布衫,肚子已经隆起,走路时不得不微微腆着腰,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腹前,脚步迈得不大,却很稳。听到江奔宇的叮嘱,她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朝着江奔宇摆了摆手:“我没事,你放心往前走,别总惦记着我,照顾好赵叔才是正经。”
她的目光越过江奔宇,落在后面的张子豪和赵老师傅身上。张子豪是在茶摊被江奔宇叫过来的,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扶着身边的赵老师傅。赵老师傅六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梳得整整齐齐地贴在头皮上,额头上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那是岁月和劳作留下的痕迹。他的背略有些驼,许是常年弯腰照料鹌鹑的缘故,走起路来身子微微前倾,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洗得发白的旧布包,布包的边角已经有些磨损,用粗线缝补过好几处,看得出来是常年随身携带的物件。
这旧布包里装的,是赵老师傅养鹌鹑的“秘方”——那是一叠厚厚的手写笔记,纸页已经泛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养殖的心得,从鹌鹑的选种、孵化,到饲料的配比、疾病的防治,甚至连每天该喂几次水、扫几遍圈舍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有几张手绘的鹌鹑棚舍结构图,标注得极为详细,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比什么都宝贝。
赵老师傅脸上带着几分旅途的疲惫,眼皮微微耷拉着,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显然是坐了一路的车,又走了这么久的土路,有些吃不消。但他的眼神里,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期许,时不时抬眼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蛤蟆湾轮廓,嘴里低声念叨着:“这蛤蟆湾,看着倒是块山清水秀的地方,养鹌鹑应该错不了。”
张子豪听得真切,连忙笑着应道:“赵叔,咱这蛤蟆湾虽然偏,但山好水好,空气也干净,绝对适合养鹌鹑。等您安顿下来,我带您去看看蛤蟆湾里的空地,保证让您满意。”
赵老师傅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张子豪的胳膊:“后生仔,有心了。我这辈子就跟鹌鹑打交道,只要环境合适,咱就能把这鹌鹑养得肥肥壮壮的,让大家伙儿都能挣着钱。”
江奔宇在前头听得清楚,心里更是美滋滋的。这趟羊城之行,可真是没白跑。他还记得当初去羊城找钱沐风时,心里还没底,毕竟蛤蟆湾穷了这么多年,副业队也是刚起步,想要请动赵老师傅这样在羊城远近闻名、早就退休享清福的鹌鹑养殖能手,简直比登天还难。
钱沐风是做的灰色地带生意,家底厚实,眼光也长远,早就看出养殖行业的前景。江奔宇找到他时,把自己想搞鹌鹑养殖、带动村里人种地之外多一条挣钱路子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钱沐风当场就拍了板,不仅给与肯定支持,还主动提出帮忙联系赵老师傅。
可就算有钱沐风的面子,赵老师傅一开始也没松口。江奔宇记得,第一次上门拜访时,赵老师傅直接把他们挡在了门外,说自己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只想在家带带孙子,安享晚年。江奔宇没气馁,第二天带着从蛤蟆湾带来的土特产,又去了赵老师傅家,这次赵老师傅倒是让他们进了门,却还是一口回绝。
江奔宇不死心,连着去了三天,每天都陪着赵老师傅聊天,聊蛤蟆湾的情况,聊村里人的穷苦,聊自己想带着大家致富的决心。他还把承诺的资金支持、场地规划一一跟赵老师傅说清楚,甚至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赵老师傅肯出山,所有的养殖条件都按他的要求来,绝不打半点折扣。
赵老师傅被他的诚意打动了,尤其是听到江奔宇说“村里的娃子们连像样的文具都买不起,大人们一年到头也舍不得买件新衣裳”时,眼眶都红了。他这辈子苦过来的,知道偏远地区经济普通人的难处,最终松了口,答应跟着江奔宇回一趟蛤蟆湾,把自己的养殖技术传下去。
除此之外,江奔宇还跟着钱沐风跑了好几家农贸市场和罐头厂,摸清了鹌鹑蛋和鹌鹑肉的销路门道。钱沐风已经答应,只要他们能把鹌鹑养起来,产出的鹌鹑蛋和鹌鹑肉,他负责联系收购,保证不让大家担心销路。
一想到这些,江奔宇心里就像揣了个小火炉,暖烘烘的。他低头看了看自行车后座的帆布包,里面除了给秦嫣凤带的羊城特产,还有赵老师傅的一套养殖工具图册。那特产都是他精挑细选的,有广式腊味,肥瘦相间,油光锃亮,闻着就香;有甜糯的马蹄糕,晶莹剔透,咬一口软糯香甜;还有酥脆的杏仁饼,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这些都是秦嫣凤以前念叨过想吃的,这次去羊城,他特意多买了些,想着让媳妇好好尝尝。
而那套养殖工具图册,是钱沐风托赵师傅找的,里面详细介绍了各种养殖鹌鹑需要用到的工具,从孵化器到喂食器,再到清理工具,图文并茂,还有详细的尺寸和制作方法。江奔宇特意找工匠按照图册上的样式,定制了一套简易的工具,也一并装在了帆布包里。
帆布包沉甸甸的,压得自行车后座都微微下沉,可这重量,却压不住江奔宇眼里的光亮。那光亮里,有对未来的憧憬,有对副业致富的渴望,还有一股甩开膀子大干一场的冲劲。他仿佛已经看到,不久之后,蛤蟆湾建起的鹌鹑养殖场里,一只只肥壮的鹌鹑悠闲地踱步,筐里装满了白白嫩嫩的鹌鹑蛋,村里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家家户户都能靠着养殖鹌鹑挣到钱,娃子们能穿上新衣裳,用上新文具,老人们也能安享晚年。
“赵叔,您累不累?要不咱歇会儿再走?”江奔宇停下脚步,回过头问道。
赵老师傅摆了摆手,喘了口气:“不累不累,再走会儿就到了吧?我听你说,你家就在蛤蟆湾村口?”
“是啊,就在村口第一家,院子大,等会儿到了,您先在我家歇着,我让凤儿给您做顿热乎饭。”江奔宇笑着说。
秦嫣凤也走了上来,声音清甜,满是热情:“赵叔,再坚持会儿,前面就到我家了。家里备有米和面,还有自家熏的腊肉,等您到了,我给您做腊肉炒饭,再炖个鸡汤,让您好好补补。”
赵老师傅听得心里暖暖的,笑着应道:“不碍事,奔宇这孩子脚程快,比我年轻时还利索。有你这么贤惠的媳妇,奔宇可真有福气。”
秦嫣凤被夸得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轻挽住了江奔宇的胳膊。江奔宇心里甜滋滋的,拍了拍媳妇的手,又推着自行车往前走去。
太阳渐渐升高,金红的霞光慢慢变成了耀眼的金光,洒在土路上,把路面烤得微微发烫,尘土被阳光一照,像是金色的粉末,随着人们的脚步扬起,又缓缓落下,沾在裤脚和鞋面上,形成一层薄薄的尘埃。
远处的蛤蟆湾已经清晰可见,路边的老树郁郁葱葱,像一把撑开的大伞,树荫下隐约能看到榨油坊附近村民在聊天。榨油坊的屋顶盖着青瓦,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油的香味和泥土的气息。
江奔宇的心情愈发激动,脚步也加快了几分。他想象着回到村里后,把赵老师傅介绍给大家,宣布要搞鹌鹑养殖的消息,大家伙儿肯定都会欢呼雀跃,积极参与进来。副业队也能借着这个机会再上一个台阶,彻底摆脱以前只能靠榨油勉强维持的局面。
很快,他们就先来到了江奔宇家的院子前。那是一个不算小的院子,用篱笆围了起来,篱笆上爬着几株牵牛花,紫色的花朵在阳光下开得正艳。院子里种着几棵蔬菜,绿油油的,长势喜人。院子前的空地上,散落着几片落叶,显然是刚有人打扫过。
江奔宇停下自行车,正准备喊门,就看到院子里走出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把竹制的扫把,正在轻轻扫着地上的落叶。那人穿着一身蓝色的粗布衣裳,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脸上带着几分干练。
“许姐,好久不见!辛苦你了!”秦嫣凤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人,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朝着她挥了挥手。
那人正是许琪,覃龙的媳妇,也是江奔宇认的“干姐”。许琪为人热心肠,性格爽朗,平时很照顾秦嫣凤,尤其是秦嫣凤怀孕后,更是经常过来帮忙打扫院子、做点家务。
许琪听到秦嫣凤的声音,抬起头一看,看到江奔宇他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随即脸上的笑容又被焦急取代。她把扫把往旁边一扔,快步朝着门口跑来,脚步急促,跑得满脸通红,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黏在了皮肤上,脸颊两侧也泛起红晕,气喘吁吁的。
“阿凤,是你们回来了啊!”许琪一边跑一边喊,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跑到门口,她一把拉住江奔宇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语气急得发颤:“小宇!不好了!出大事了!”
江奔宇的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原本满心的喜悦瞬间被一股不安取代。他稳住心神,把自行车往旁边挪了挪,停稳后,伸出手拍了拍许琪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琪姐,别急,慢慢说,啥事儿这么慌张?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秦嫣凤也跟着皱起了眉,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下意识地往江奔宇身边靠了靠,双手紧紧护着肚子,眼神里满是担忧:“许姐,到底咋了?你慢慢说,别着急,小心摔着。”
张子豪和赵老师傅也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赵老师傅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看许琪这焦急的样子,恐怕是出了不小的事。
许琪咽了口唾沫,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喘着粗气,语速飞快地说:“就在你们去羊城的第二天,镇上就来了通知,李老村长没办法,就当着全村人的面宣布,按照镇上的任命,把你副业队长的职位给撤了!现在,副业队的队长换成林海当了!”
“啥?林海?”秦嫣凤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许琪,嗓门陡然拔高,引得院子里的几只鸡都受惊地叫了起来,扑腾着翅膀跑开了,“凭啥呀?小宇为了副业队跑前跑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刚从羊城请了赵师傅回来,满心欢喜地想带着大家搞养殖挣钱,咋就把职位给撤了?这也太欺负人了!”
秦嫣凤越说越气,胸口微微起伏,眼眶也开始发红。她太清楚江奔宇为了副业队付出了多少。以前村里都没有副业的,后来大家选举江奔宇出来担任副业队长,他四处奔波找项目、跑销路,熬夜算账,组织大家干活,从来没喊过一声累,现在副业队只能靠榨油维持,挣了几个钱,大家都有积极性了,就卸磨杀驴?这次去羊城,更是一路颠簸,吃不好睡不好,就是为了能请回赵老师傅,给副业队找到一条新的致富路。可结果呢?刚回来就被告知职位被撤了,换成了林海那个只会好吃懒做、跟着别人起哄、刚出狱劳改回来的家伙,这让她怎么能不气?
江奔宇脸上的笑意也瞬间僵住了,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他的眼神迅速沉了下去,虽然他早就防备着这个事情,但这事情的发生,还是让他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变得晦暗不明,里面翻涌着震惊、疑惑和愤怒。他愣在原地,足足三秒没有说话,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秦嫣凤的质问声和许琪急促的呼吸声。
手里的帆布包仿佛有千斤重,再也拎不住,“咚”的一声滑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帆布包的拉链没拉严实,里面的广式腊味掉了出来,滚落在尘土里,沾上了一层灰。那本养殖工具图册也露了出来,纸页被风吹得微微翻动,像是在无声地抗议。
这消息太突然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出门前,还特意去找过李老村长,把自己要去羊城请养殖专家、搞鹌鹑养殖的想法跟他详细说了一遍,当时李老村长还连连点头,说这是好事,支持他去,并没有说过任何反对的话,怎么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变了卦,还把他的队长职位给撤了?
江奔宇的心里像是被一根闷棍狠狠敲了一下,又气又急,胸口憋得难受,一股怒火直往上冲,恨不得立刻去找李老村长问个清楚,甚至想大声质问那些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可就在这时,他瞥见了身边赵老师傅诧异的神色,那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江奔宇心里猛地一惊,瞬间清醒了过来。不能慌,也不能乱!赵老师傅是他三顾茅庐好不容易才请回来的,要是这时候自乱阵脚,冲着许琪发脾气,或者表现得太过冲动,不仅丢了自己的脸,更是打了羊城钱沐风的脸,让人家觉得自己不靠谱。更重要的是,会让赵老师傅心里打退堂鼓,觉得蛤蟆湾的人做事不地道,这鹌鹑养殖的事恐怕也就黄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压下涌到嘴边的火气,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但他的声音却比平时低了些,透着一股刻意维持的沉稳:“许姐,具体咋回事?李老村长当时是怎么说的?镇上为啥突然要撤我的职?”
许琪看到江奔宇虽然脸色不好,但还能保持冷静,稍微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我听村里文书说,是村里的几个老顽固,就是林大爷、李二爷他们几个,偷偷跑到镇上去举报村里的副业队。他们说你总往外跑,副业队的事根本没人管,榨油的活儿都快停了。还说你要搞的那个鹌鹑养殖是瞎折腾,不靠谱,纯粹是浪费钱,不如让林海守着榨油的老本行踏实,至少不会亏本。”
“镇上的领导不知道有没有仔细调查,就听信了他们的话,下了任命文件,让李老村长照着执行。李老村长也是没办法,顶着压力才宣布的。他私下里还跟我说,觉得特别对不起你,可镇上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那些老顽固又在村里煽风点火,他实在是骑虎难下。”
许琪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林海,他早就觊觎副业队长的位置了,这次村里人他们一举报,他就跟着在镇上活动,到处说你的坏话,说你能力不行,只会瞎跑,根本带领不了副业队。镇上的领导被他们说得动了心,就同意让他接任队长了。”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秦嫣凤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声音带着哭腔,“奔宇哥往外跑是为了给副业队找项目、请师傅,为了让大家能多挣点钱,副业队的事他从来没落下过!每次出门前,都把榨油的活儿安排得妥妥当当,还特意叮嘱龙哥,虎哥多盯着点。那些老顽固就是思想保守,怕这怕那,不愿意尝试新事物!还有林海,他除了会跟着那些老大爷他们起哄,好吃懒做,能干啥?让他当队长,副业队迟早得垮!”
“凤儿,先别说了。”江奔宇打断了媳妇的话,他知道秦嫣凤说的都是事实,但现在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帆布包,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把掉出来的腊味重新塞进去,拉好拉链。然后,他转过身,对着赵老师傅歉意地笑了笑,眼神里满是真诚:“赵叔,让你见笑了,村里出了点小变故。但你放心,我当初答应请你回来搞养殖的事,绝不会黄。不管我是不是这个副业队长,都一定会把鹌鹑养殖搞起来,绝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赵老师傅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他心里确实有些打鼓,毕竟江奔宇现在没了副业队长的职位,很多事情做起来恐怕都会束手束脚,场地、资金、人员调配,这些都可能会遇到阻碍。他这辈子搞养殖,最清楚想要成事,不仅要有技术,还得有足够的支持和顺畅的条件。要是江奔宇连这些都搞不定,那这鹌鹑养殖恐怕真的只能是一句空话。
可很快,他就被江奔宇眼中的坚定打动了。那是一种不认输、不放弃的韧劲,一种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持到底的决心。赵老师傅想起了江奔宇在羊城时,为了请自己出山,一次次上门,耐心劝说,眼神里也是这样的坚定和真诚。还有钱沐风的支持,那可是实实在在的资金保障,有了钱,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赵老师傅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语气诚恳地说:“奔宇,有钱老板的支持,我信你。我活了这么大岁数,看人不会错。你这孩子有冲劲、有诚意,也有想法,是个能干事的人。只要你能给我搞养殖的场地和必要的条件,那个队长的职位不重要,我就是来教技术的,只要能让我把这辈子的养殖经验传下去,让更多人挣到钱,我就满足了。”
听到赵老师傅的话,江奔宇心里一暖,像是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之前心里的委屈和愤怒都消散了不少。他重重点头,语气坚定地说:“多谢赵叔体谅!您放心,场地的事我很快就能解决,资金方面有钱老板支持,也绝对没问题。您就安心在这儿住下来,后续的一切我都会安排妥当。”
说完,他转过身对着张子豪吩咐道:“子豪,麻烦你先送赵叔回镇上茶摊的房子先住着。那房子收拾一下也能住人。要是你觉得不方便,就带赵叔去镇上的招待所住,一定要找个干净舒适的房间,要好生招待着,饮食起居都照顾到位,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我现在得去找李老村长问问清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明白。”
张子豪立刻挺直腰板,用力点头:“老大,你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赵叔,绝不让他受半点委屈。你去忙你的,有什么情况我给你捎信。”
“小宇,你可别跟李老村长吵起来啊!”许琪有些担心地拉住江奔宇的胳膊,“这事真不是他的错,他也是被逼无奈。镇上的压力大,那些老大爷他们又在村里闹,他夹在中间也不容易。你好好跟他说,别伤了和气。”
江奔宇拍了拍许琪的手,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眼神渐渐锐利起来,像是闪过一道精光:“琪姐,放心,我有分寸。我不是为了争那个队长的位置,我是为了村里的副业,为了不让大家错过这个挣钱的好机会。那个队长的职位,谁想当谁当去,我不在乎。但鹌鹑养殖这个项目,必须搞起来!就算我不是队长,只要能让俺们搞鹌鹑养殖,我照样能带着愿意干的人闯出一条路来,让大家伙儿都能挣到钱,让那些老顽固和林海看看,我江奔宇到底行不行!”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眼神里充满了自信和韧劲。经历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激起了骨子里的那股不服输的劲头。
说完,他把肩上的帆布包取下来,递给秦嫣凤,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语气温柔了许多:“凤儿,你先回家歇着,别太累了,也别太生气,对孩子不好。赵叔带来的那些东西,你好好收拾一下,尤其是那本养殖图册,别弄丢了。”
秦嫣凤接过帆布包,点了点头,眼眶红红的,却还是强忍着泪水,叮嘱道:“你去跟李老村长好好说,别冲动,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回来跟我说。”
“嗯。”江奔宇应了一声,又对着张子豪叮嘱了一句“一定要照顾好赵叔”,便转身朝着李老村长家的方向大步走去。
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空正中,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把江奔宇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土路上。他的身影挺拔如松,脊背挺得笔直,没有丝毫弯曲,虽然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没有丝毫退缩和颓废,反而透着一股愈挫愈勇的韧劲和不服输的傲气。
走在路上,江奔宇的心里也在快速盘算着。他不是没想过,要是李老村长迫于压力,不让他搞鹌鹑养殖,或者林海从中作梗,故意刁难,那该怎么办。大不了就一拍两散,他带着愿意跟着干的人,自己单干!钱沐风已经答应销路支持他,钱他自己也不缺,赵老师傅也愿意教技术,只要有这两样,就算没有副业队,没有那个队长的职位,他照样能把鹌鹑养殖搞起来。
至于副业队,就让林海去折腾吧。那个只会守着老本行、没有任何想法和冲劲的家伙,迟早会把副业队带垮。到时候,那些曾经反对他、举报他的人,就等着后悔去吧!他江奔宇不伺候了,省得他们整天想着坐享其成,摘别人辛苦种下的果实。
回古乡村的一路上,不少村民看到江奔宇,都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有的人心存同情,对着他轻轻叹气;有的人则是事不关己,只是瞥了一眼就匆匆走开;还有些人,眼神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等着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江奔宇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只是加快了脚步,朝着李老村长家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每一步都踩得实实的,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告,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不会放弃,这鹌鹑养殖,他势在必得!
李氏组在村中央,李老村长家在村子的中心位置,是一座青砖瓦房,比村里其他的土坯房要气派不少。远远地,江奔宇就看到李老村长家的院子门开着,李老村长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手里拿着一袋旱烟,却没有点燃,只是眉头紧锁,唉声叹气,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江奔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大步朝着院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