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被县里连夜安排调走的,连行李都是部队派人来取,坐的是军用吉普车,走得悄无声息,却轰动全村。
邹世涛和曾向阳的回城,像是黑暗和迷茫中撕开了一条口子,让几近绝望的知青们重新看到了一丝希望。
原来...
真的有人能走出去。
以前大家都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娶妻生子,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
可现在...
居然有人回城了,还是以这么体面的形式离开。
这像是一记闷雷,在所有知青心头炸响。
让原本已经认命的知青们心思又活跃了起来,虽然他们暂时没有门路,可万一呢,万一自己就是下一个幸运儿呢。
当然也有不少未婚女同志,为没有早下手而失去了当城里人的懊恼。
“哎哟,我那天还想着去送鸡蛋呢,怎么就突然走了?”
“可不是嘛,我还想着忙活这段时间给我娘家侄女写信,过来相看呢。”
“听说是县里紧急安排调走的,连行李都是连夜收拾带走的。”
“人家那是有背景的,咱这些老实巴交的知青,哪比得了?”
“唉...早知道我就该主动点,哪怕递个手帕、送碗热水也好啊!”
村里的老人们偶然间听到他们的对话,摇头直叹息:
“城里人就是不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是呀,咱们这穷山沟子,不过是他们的跳板罢了,也就这些小年轻看不清,哎~”
邹世涛和曾向阳可不知道他们走了,还能惹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们此刻已坐在了归队的火车上,窗外是飞速倒退的田野与山林。
这次的任务圆满完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团队应该可以拿到一等功,个人也能拿个二等功或者三等功。
可他们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沉甸甸的。
才把小日子赶出去没多久,这些人就已经忘记了以前流过的鲜血和受过的耻辱,帮着他们祸害自己国家。
还有这么多被贩卖出国的同志,终究是救不回来了。
不过这其中还有一小部分是被卖到了深山,这些人地方武装部还在全力营救中。
“苏姐姐,快走,我带你去看热闹。”这天苏念正在给睡着的孩子们扇风,就听到了萧莹火急火燎的声音。
“啥热闹?”一听有热闹可以看,苏念骨子里的八卦基因又“蹭蹭蹭”的冒出来了,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萧莹。
“哎呀,你别问了,快跟我去看看,靳婶子家闹翻天了!”萧莹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苏念回头看了眼已经接替她位置的萧母,萧母笑着摆摆手:“去吧去吧,孩子们这有我看着呢,回来之后也和我说说。”
两人一路小跑出了院子,直奔靳婶子家门口。
萧母年轻的时候也爱凑热闹,只不过渐渐地年纪大了,就淡了这份心气儿。
以前村里谁家吵架、谁家分家、谁家媳妇不孝顺,她都能扒着门缝看半天,偶尔还要点评:“啧啧啧,这家媳妇可不像样!”、“那婆婆也太刻薄了!”
可如今,孩子大了,孙子也抱上了,再听说这些事,也只是笑笑:“年轻人不懂事,等他们自己当了爹娘,就知道过日子不容易了。”
靳婶子家门口已经围了好些人,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这郭盼娣也太不像话了!”
“怎么能把家里定量的水偷偷送回娘家去呢,那可是全家人一天的命根子啊!”
“郭家一家子也都不是个东西,明知道现下的水有多难得,还怂恿闺女干这种缺德事儿!”
“要我说郭盼娣这种儿媳妇就不能要,平时扒着婆家补贴娘家也就算了,现在连全家人续命的水,都敢一声不吭的全往娘家送,这明摆着就是心没在婆家嘛。”
苏念和萧莹挤进人群,只见靳婶子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一只空水桶,脸上的皱纹像是被泪水冲刷过,干巴巴的,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她喃喃自语:“我们吴家哪里对不起她了,不说把她当亲闺女疼,至少也从没亏待她吧。
以前看在我大孙子的面子上,她时不时的送点东西回娘家,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就过去了。
现在倒好,趁着我们都去上工了,她偷偷的溜回来把我们一大家子的‘命根子’都送了出去。”
说着说着,靳婶子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瞬间被晒得滚烫的泥土吸干了。
旁边的邻居王大娘听得直摇头:“现在的年轻人,不懂什么叫‘过日子’。我们那会儿嫁人,进了婆家门,那就是人家的人,哪像现在,心还挂在娘家里。也就是靳婶子一家心善,换了个厉害的婆婆,早就被赶回娘家去了。”
靳婶子的丈夫吴大福一脸愁容地坐在院子里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是公公,不好教训儿媳妇,可心里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吴峰是靳婶子的老幺,也是郭盼娣的丈夫,这会儿站在院子中央,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响。
他是个老实人,平时话不多,但这次是真的怒了。
“你说你还有没有良心?”他指着郭盼娣,声音发抖:“我娘天天伺候你吃喝拉撒,你倒好,趁她不在家,把我们一天唯一的水全拎走了!你知道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渴得连口水都没喝上吗?”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带了哭腔:“我们不是不让你孝顺娘家,可你也得分轻重!你爹娘是你家人,我爹娘就不是你家人了吗?郭盼娣,别忘了你还有儿子呢!”
原本低着头不说话的郭盼娣听他提到儿子,连忙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吴大宝,瘦瘦小小,身上脏兮兮的,站在爸爸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妈妈,眼神里满是困惑与害怕。
那一眼,像是刺在她心头的一根针。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靳婶子的其余两个儿子和儿媳也都气得想打人,上了一天工回来,结果发现整个家里就只剩下一瓢水了,连做饭都不够,只能憋着一口气,一人喝了一小口勉强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