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卷,衰草连天。
江玉乘瘫在马车里问:“裴尚书,咱们什么时候到西凉?”
礼部尚书裴晨指着舆图回道:“世子,这关外三百里皆为不毛之地。”
“过了这三百里就是西凉地界。”
“这段路上,匪患颇多,大多都是饥民所迫......”
黄沙被车轮碾碎的簌簌声戛然而止。
八匹河曲马同时扬起前蹄,在戈壁滩上踢出团团尘烟。
“呔!”
前方土坡后蹦出个包着红头巾的瘦子,举着豁口大刀拦在使团前方,“此路是我开......”
听到动静。
江玉乘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了看,问道:“哥们儿?”
“这不是官道吗?!”
“你这口号是不是该换一下?”
红头巾愣了一瞬。
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却仍梗着脖子喊道:“此树是我栽......”
话音未落。
礼部尚书裴晨掀开车帘,“这位好汉,戈壁滩方圆百里不见半片绿叶,您栽的是什么树?”
红头巾一时语塞,急得直跺脚。
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们这儿,谁最大?”
江玉乘指了指裴尚书,“他最大......二品大员!”
裴晨一脸懵逼的看着江玉乘。
这时。
土坡后呼啦啦又冒出二十来个虎背熊腰的汉子。
为首的疤脸大汉心里寻思着:我滴个乖乖!二品大员,这一票儿挺肥啊!
他走过来朝红头巾骂道:“你跟他们废什么话!”
“老子是黑风寨大当家!”疤脸声如洪钟,“留下买路财!”
裴尚书佯装镇定,整了整官袍道:“按《大齐律》劫掠使团当判......”
“判你奶奶个腿!”疤脸抄起钉耙戳向马车,“弟兄们,干他们!”
还不等其他人有所动作。
林羽瞬间抽刀而出。
三两下挑飞疤脸钉耙,刀锋如毒蛇般缠上他的脖颈。
林羽神色未变:“你在狗叫什么?”
二十多条汉子愣是没看清林羽如何出的手,缩在后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不......咱们跑吧......”
话音刚落。
二十多条汉子扭头就跑没影了。
江玉乘\"噗嗤\"笑出声来:“我说大当家的?”
“你这黑风寨——”尾音拖得老长。
“是临时组的吧?”
“弟兄们也忒不靠谱了?丢下你就跑了!”
“爷爷......我错了!您高抬贵手......”疤脸大汉跪在沙砾里哆嗦。
方才的威风早被戈壁风刮得渣都不剩。
“大当家的?”江玉乘笑着看向疤脸大汉,“这劫道的营生,做多久了?”
“回爷爷的话,这山沟里种不出粮食,小的实在是没办法......”疤脸大汉苦着脸说着。
江玉乘不耐烦地抽出腰间的冷月剑,剑锋贴着疤脸耳廓划过,“我问你做多久了?”
疤脸大汉浑身一僵:“小的......从小就劫道......”
“哦?”江玉乘笑嘻嘻的说,“那你杀了不少人吧?”
“要不要考虑来做我身边的杀手?”
“往后你只管杀人!”
“我管你吃喝,如何?”
这些话江玉乘分明是笑着说的。
可不知道为啥。
一旁的裴尚书听完,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连和江玉乘从小到大的林羽,此刻都摸不透世子是什么意思......
“爷爷,您饶了小的吧......”疤脸大汉突然重重磕头,额角旧伤崩裂,血混着砂砾糊了满脸。
“小的劫道从没杀过人呀......”
“小的不敢......”
江玉乘突然敛了笑意。
冷月剑\"锵\"地归鞘,“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杀过人!”
“否则——你的脑袋已经掉了!”
戈壁上的风卷着他鬓角碎发狂舞如旗:“滚吧!”
“谢爷爷不杀之恩......谢爷爷不杀之恩......”疤脸又磕了几个响头,连滚带爬的逃了......
林羽望着疤脸大汉逃离的背影,收刀入鞘。
他转头看向江玉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世子方才那一番对疤脸的试探。
让他隐隐觉得,世子的心思愈发深沉难测了......
“世子,您这一招,倒是把那疤脸吓得不轻。” 林羽带着几分调侃,实则是想借此打破这略显紧绷的气氛。
裴晨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官袍,走到江玉乘面前,拱手说道:“世子仁心,实乃百姓之福。只是这一路匪患不绝,往后还需多加小心。”
江玉乘摆了摆手,脸上恢复了往日的随性,“不过是几个饥民,若再遇上,给些银两罢了......”
“继续赶路吧......”
车夫扬起长鞭。
“啪” 的一声脆响。
八匹河曲马再度迈开步伐,车轮缓缓滚动......
......
......
暮色四合。
西凉界碑终于从漫天黄沙中显露出来。
斑驳的碑文被风沙侵蚀得模糊不清。
只剩“凉”字一撇如刀,斜斜劈开血色残阳。
江玉乘望向远处起伏的土丘,沉声道:“驿站是别想了,就地扎营吧。”
一行人寻了一处相对避风的地方。
搭起帐篷,准备在此过夜。
篝火熊熊燃烧。
守夜的侍卫打着哈欠,眼皮不住地打架。
林羽躺在帐篷里,忽然感觉身下的沙砾微微颤动,瞬间警觉起来:“有刺客!”
话音未落。
三道寒光破空而来。
江玉乘反应极快。
长剑一抖,以剑画圆。
三柄飞刀被扫飞,钉在一旁,竟爆出一阵青紫毒烟!
江玉乘不退反进。
手中剑鞘挑起沙砾泼向东南。
七个夜行客从土丘中冲天而起。
林羽横刀而上。
削断最先落下的锁魂钩。
刀刃与玄铁相撞迸出幽蓝火星。
刺客们黑袍鼓荡如蝠翼,袖中银丝交错成网。
江玉乘目光一凛:“七杀阵?”
冷月剑在暗夜里划出半轮弦月。
剑光过处。
三根银丝应声而断。
阵眼处的刺客闷哼后退,面巾渗出血痕。
余下六人瞬间变阵,袖中银丝化作漫天蛛雨。
林羽刀势骤变,泼雪般的刀光里突然掺进一线猩红——有个刺客的断指飞过裴尚书眼前。
裴尚书吓得双腿发软,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捂住脑袋,身体止不住地打颤。
黄沙凝滞在半空。
林羽衣摆绽开血梅。
错身换位的瞬间,刀锋已削断三根缠向江玉乘咽喉的银丝......
江玉乘手中冷月剑顺势斜挑,剑脊贴着林羽刀背快速滑过。
金属的摩擦声里突然旋身一扫。
只听一阵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