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朝,李长安没急着出宫,脚下一转,往东宫那边去了。
小太子李玄正趴在书案上描红,瞧见李长安进来,赶紧把手里的狼毫一撂,站得笔直,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太傅。”
“殿下这几日,功课可有落下?”李长安的声音听着挺温和。
李玄点了点头:“太傅教的,儿臣都用心记着呢。就是……”
他话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抬头瞅了瞅李长安,那眼神里头,竟有几分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琢磨。
“太傅,儿臣这两天看书,瞧见书上头写,有些臣子功劳太大了,反而……反而不大好。母后也跟儿臣说,当皇帝的,赏罚要分明,还得懂得什么……制衡,不能让一家独大,不然,就要出乱子。”
李长安眼皮都没撩一下,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离京的这些日子,凤仪宫那位,果然是一刻都没闲着。
“殿下能从书里头看出这些道理,是好事,说明殿下聪慧。”李长安的语气还是那么不紧不慢,“不过呢,书上写的,都是以前那些老黄历了。当皇帝的道理,其实都在自个儿心里头。要是君臣一心,上下一条道走到黑,哪儿还有什么功高震主的说法?殿下现在啊,就只管把书读好,把字练好,旁的事情,将来自然就明白了。”
李玄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低下头,没再吭声。
从东宫出来,李长安信步往御花园那边溜达,打算散散心。
【叮!在“御花园”签到,成功!获得特殊丹药“清心明神丹”!(可破除精神类蛊惑,巩固心神,三次使用量)】
来得正好。
凤仪宫里头。
皇后慕容雪看着跪在地上,哭得跟泪人儿似的丽嫔,指甲在掌心里掐出几个印子。
“丽嫔妹妹,你家里头那些事儿,因为什么被查,你自个儿心里没数?那李长安,仗着有督察署撑腰,随便安几个罪名,就让你家破人亡,这口气,你就真这么咽下去了?”皇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都往丽嫔心窝子里扎。
丽嫔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皇后娘娘,臣妾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可那李长安现在一手遮天,臣妾一个弱女子,又能拿他怎么样?”
“本宫自然有法子。”皇后嘴角挑了挑,那样子瞧着让人心里发毛,“你只要照着本宫说的办……”她凑到丽嫔耳朵边上,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丽嫔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那股子悲戚就变成了豁出去的狠劲儿:“好!只要能让那阉贼身败名裂,臣妾就算死,也值了!”
“放心,事儿要是成了,本宫保你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皇后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那手上却一点儿暖气都没有。
过了几天,李长安奉旨进宫议事,完事儿正预备出宫,打御花园边上过。
他正琢磨着怎么把那“清心明神丹”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小太子用上,揣在怀里的一枚卡片,之前做任务得的“危机预警卡”,忽然微微发烫。
李长安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下意识地慢了半分。
果然,前头假山拐角的地方,一个穿着单薄的影子,摇摇晃晃地就朝他这边冲了过来,嘴里还细声细气地喊着:“哎呀!”
来的人正是丽嫔,今天她特意打扮得楚楚可怜,那小腰细得跟柳条儿似的,风一吹就能折了,眼瞅着就要一头撞进李长安怀里。
电光火石之间,李长安身子只是随意地往左边挪了那么一小步。
丽嫔算计好的距离一下子落了空,整个人收不住脚,“噗通”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就在她摔倒的那一瞬间,李长安的脚尖在地上不着痕迹地那么一勾,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儿,悄没声地就滚到了丽嫔的脚边,看着倒真像是她自个儿不小心绊着了。
“哎哟喂,我的脚……”丽嫔趴在地上,疼得眼泪珠子都快下来了,心里却把李长安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不解风情的阉货!她也纳闷,自个儿怎么就摔得这么寸。
她正想挣扎着爬起来,接着往下演。
“这是怎么了?”一个听着就雍容华贵的声音,带着点儿恰到好处的惊讶,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皇后慕容雪,身后跟着一大帮子妃嫔,跟算好了时辰似的,“正好”路过,把这一幕瞧了个正着。
丽嫔一瞧见皇后,跟见了救命稻草似的,立马哭得更凶了,伸出根葱白似的手指头,直指着李长安:“皇后娘娘,您可得给臣妾做主啊!李太傅他……他想对臣妾无礼,臣妾不从,他就把臣妾推倒了!”
皇后脸上立刻罩上了一层寒霜,声音也跟着拔高了八度,厉声喝道:“李长安!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宫里头对嫔妃动手动脚!来人啊!把这个胆大包天的阉贼给本宫拿下,送到宗人府去,好好审问审问!”
皇后那声尖喝,在御花园里激起一片回响。
几个膀大腰圆的宫中侍卫得了令,立刻就围了上来。
“皇后娘娘饶命!奴才天大的冤枉啊!”李长安“噗通”一声跪倒,嗓子都变了调,连连摆手,“方才丽嫔娘娘自己个儿没站稳,奴才,奴才连她一片衣角都没敢碰着!”
他那副样子,活脱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慕容雪冷哼一声,声音里不带半点暖气,扫过李长安:“自个儿摔倒?李太傅,本宫身后这么些人可都瞧见了,是你先对丽嫔无礼,她不肯,你便动了粗,把人推倒在地!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还想抵赖?”
她说话时,旁边那些妃嫔一个个都垂着头,大气不敢出,更别说替李长安说句话了。
“还杵着作甚!”慕容雪的音量陡然拔高,“给本宫拿下!他要是敢反抗,就地给本宫打死!”
侍卫们被这一喝,凶相毕露,伸出手就要去扭李长安的胳膊。
“住手!”
一声喝止,又脆又带着点儿孩子气,却让侍卫们的手僵在了半道。
众人循声望去,小太子李玄板着一张小脸,快步从假山后头绕了出来,径直挡在了李长安跟前。
“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太傅!”李玄小小的个子,却站得笔直,直视着皇后,那小模样,又气又有些不明白。
李长安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玄儿?”皇后也没想到太子会在这时候蹦出来,先是一怔,随即换上柔和的语气,“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快回去念书。”
“儿臣不走!”李玄脖子一梗,“儿臣刚才都瞧见了!就是丽嫔娘娘自个儿走路没留神,脚底下绊了一下才摔的,太傅压根儿就没挨着她!母后,您怎么就不分个青红皂白,平白无故要罚太傅?”
皇后脸上那点子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她千算万算,眼瞧着事情就要成了,哪晓得平日里最听话的亲儿子,竟会为了个阉人,当众给她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