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苏州城内热火朝天。
李长安亲自拿着炭笔在沙盘上勾画,又对着工匠比比划划。那些从“天工开物”残篇里悟出来的东西,被他一样样捣鼓了出来。
城墙上,多了一架架造型古怪的连弩,机括绞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一次便能射出数支短矛。原本笨重的床弩也被他改动过,三支儿臂粗的弩箭并排安放,威力瞧着就吓人。更有些简易的投石装置,能将磨盘大小的石块抛出老远。
夜里,高明则带着几十个督察署的好手,跟猫儿似的摸出城去。
叛军营地里时不时就炸开锅,不是粮草垛子突然冒了烟,就是巡夜的哨兵脖子上多了道口子。
“他娘的!又是那帮缩头乌龟!”一个叛军偏将气得跳脚,他的营帐昨夜顶上被烧了个大洞,“有本事出来真刀真枪干一场!”
叛军憋着火,一连猛攻了三日。
每一次,当他们扛着云梯,顶着稀疏的箭雨冲到城下,迎接他们的便是城头骤然爆发的密集弩箭和呼啸而来的巨石。
那些新奇的守城家伙事儿,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三天下来,叛军在城下丢了数千条性命,苏州城的墙皮都没蹭掉几块。军中怨气越来越重,那股子刚开始的凶悍劲儿,也泄得差不多了。
周伯安在帅帐中来回踱步,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一座小小的苏州城,居然成了块啃不动的铁疙瘩。
“明日,全军总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本督拿下苏州!”周伯安红着眼睛下了死命令。再拖下去,不用李长安动手,他这队伍自己就得散了。
第四日,天色阴沉得厉害。
叛军营中鼓声如雷,所有的兵马都压了上来,黑压压一片,朝着苏州城涌去。
城头上,守军们虽然个个带着疲色,眼神却透着股狠劲。他们都明白,这是最后一哆嗦了。
叛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冲到了护城河边,城内守军的箭矢和滚石也快要见底。
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轰隆隆——”
地面毫无预兆地颤动起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一般,从叛军阵型的后方遥遥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怎么回事?”周伯安惊疑不定地扭头望向后方。
叛军阵营的后方,已然乱成一团。
只见一股黑色的铁流,仿佛一柄烧红的利刃,从叛军完全没有防备的侧后方,狠狠地凿穿了他们那看似庞大却松散不堪的阵列!
是骑兵!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重甲骑兵!
为首一员大将,身形魁梧,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手中一杆丈八长的黑色铁槊,正是北境都护将军,赵铁牛!
“北境铁骑在此!叛贼授首!”赵铁牛的吼声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嘈杂,铁槊挥舞之处,叛军人仰马翻。
城楼上,李长安看着那面熟悉的玄黑旗帜,一直紧绷的唇线,似乎松动了那么一小瞬。他早料到周伯安会狗急跳墙,督察署的信鸽,在他预计的时间之前,便已将路线送到了赵铁牛手中。那条平日里樵夫都嫌难走的山间险道,此刻成了奇兵。
久经沙场、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北境铁骑,对上这些由地方卫所兵和盐商私兵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简直是砍瓜切菜。
叛军的阵型在北境铁骑的冲击下,如同被巨浪拍打的沙滩,瞬间分崩离析。前一刻还耀武扬威的叛军,此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哭喊着四散奔逃,自相践踏,死伤枕藉。
“顶住!给本督顶住!”周伯安声嘶力竭地呼喊,试图挽回颓势,可兵败如山倒,哪里还收拢得住。
赵铁牛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早已锁定了帅旗下发号施令的周伯安,催动胯下战马,如同一道黑色旋风,直冲过去。
“周伯安,纳命来!”
不过几个照面,周伯安手中的长刀便被赵铁牛一槊挑飞,整个人被赵铁牛蒲扇般的大手从马背上生擒过来,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提溜在半空。
主帅被擒,五万叛军彻底崩溃,一日之间,烟消云散。
苏州城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叮!在“江南平叛战场”签到,成功!获得“大乾王朝全舆图(含军事布防)”!主线任务“权倾朝野”完成度提升至40%!】
李长安的脑海中,一幅无比详尽的大乾王朝疆域图缓缓铺开,山川河流,城池关隘,乃至各处兵力部署的细枝末节,都清晰无比。
江南平定。
那些趁乱蹦跶的阿猫阿狗被挨个揪出来清算。富庶的江南财税收缴,人事任免,也顺理成章地归入了督察署的管辖,或者说,归入了乾帝更能放心的人手中。
半月后,大军凯旋,班师回朝。
金銮殿上,乾帝听完李长安平定江南的奏报,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几分笑意。
当李长安叙功完毕,躬身准备退回武将班列时,龙椅上的乾帝却突然开了口。
“太傅留步。”
文武百官的视线,齐刷刷地又落回了李长安身上。
乾帝的声音在金銮殿里头回荡着。
“太傅此番平定江南,劳苦功高,朕心里头舒坦。”
乾帝停顿了一下,底下那些个大臣,大气儿都不敢喘。
“朕看,督察署右督御史郭涛,这些年办差还算得力,就擢升为大理寺卿,即日上任。还有那个高明,原先是京畿卫的都指挥使,忠心可嘉,勇武也还过得去,调任京畿卫副统领,帮衬着管管京城里的防务。”
这话一出来,底下嗡的一声,有几个老臣子互相递了个眼色,都低下了头。郭涛,高明,这可都是李长安一手带出来的人。一个管着大理寺的刑狱,一个插手京畿卫的兵马,这李太傅的根,扎得是越来越深了。
“臣,遵旨。”李长安往前挪了半步,躬身应下,脸上瞧不出什么喜怒。
“还有那新商税法,”乾帝又开了口,“推行了这些日子,户部尚书前几天还跟朕这儿倒苦水,说国库里的银子多得快没地儿搁了,耗子进去都得迷路。”
他这话里头,听着像是在开玩笑,可那话尾巴,却有意无意地扫向李长安。
“太傅,你这可是立了大功。”
李长安只是笑了笑,没多说什么:“都是陛下圣明,臣不过是跟着跑跑腿,拾掇拾掇边角料罢了。”
乾帝嗯了一声,也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摆了摆手:“行了,今儿就到这儿吧,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