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阿绵应了。
宋东家说:“听李大师说话,要交给他五两银子的。”
“那算了。”
怎么不直接去抢。
“不是你想的那样,李大师不是图钱财名利之人,况且成为他的亲传弟子好处多多,我们这条街上不少东家都抢着要去听呢。”
阿绵不是那等子豪商,无论宋东家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她摊着手无奈的表示:“还在装修铺子,家里一点儿余钱都没有了。你去听了,回来告诉我说了什么吧。”
“那可不一样,刘大师讲的得当场听才行……”
闲聊半天,阿绵说家中还有事,就先走了。
不是托辞,她跑去摘荷叶了。
七月份天渐渐热了,阿绵卷起裤脚,边摘边往背篓里装。荷叶可是个顶好的东西,不仅可以做荷叶粉蒸肉,还能够包东西,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给阿月垫着睡觉,即凉快又能让小阿月身上一点痱子也不长。
她见今年池塘里爆出的荷叶格外多,就摘了五片,有大有小,
回到铁匠铺,孟驰坚今天没活,把小阿月抱来铺子里了。
“宝宝,看阿娘给你带什么回来了?”阿绵把最小的荷叶放在阿月脑袋上当遮阳帽,“爹爹的铺子到了夏天可热了,是不?”
阿月两手抓着荷叶边边,“嗯嗯嗯”的点头。她现在会说不少话了,赤脚跑到后院地砖上,找娘亲告状:“烫烫,烫宝宝。”
孟驰坚从柜子后探出身,“叫宝宝穿鞋子,非不穿。还给我藏柜子底下。”
阿绵笑得前仰后合,难得见他蹭的脸上一片灰的狼狈样。柜子底部很窄,小阿月可以把鞋子丢进去,孟驰坚手大,压根塞不进去,只能先把柜子搬开才行。
“越来越调皮。”阿绵捏了捏阿月的小脸蛋。
“宝宝最近好像有点上火,过几天我摘点莲子回来给她泡水喝。”孟驰坚总算拿回小草鞋,给人牢牢穿好。
“嗯,今年好多,应该抢得到的。”
孟驰坚打算趁着不忙的时候帮着阿绵的铺子装修,主要是后院的布置,要单独隔出一个小间,是白天宝宝可以待着玩耍和休息的地方。
阿绵压根没在意李大师的事,日子就像往常一样过着。
直到李大师来的那天,万人空巷,食街轰动了。
大师出手不凡,一上来就买了那间烧死过人的“凶铺”。凶铺离阿绵的豆腐铺不算远,她原本以为大师也是要开食肆,后来才发现大师不卖任何实体的货物,但来者络绎不绝,有时那动静连阿绵在铺子里都能听见。
终于,阿绵找了一天清早,偷偷藏在了离凶铺不远的树上,凭借一双好眼睛正好能看到大师的院子。
很快,她看到了李大师的模样。
不得不说大师的样子让人有些失望,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双小小的绿豆眼中放射出精明的光芒。
紧接着大师气沉丹田,在受众的热烈掌声中出场,说得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曾经有一个人背叛了我,可背叛我的人,我都给他们几两银子,那么将来忠诚于我的人,那就是上百两黄金了!听懂掌声!”
“花过多少冤枉钱,决定了你要多大的气度。成功,有时候就是反人性的!”
大师接着一个个抓着人,让他们大声地喊出种种心愿:“我相信我能行!”
“我肯定能赚一千两金!”
“我要出人头地!!”
阿绵见这群平日里的大小东家,此刻皆是激动万分,一个个像她家阿月宝宝那样用嗓子大喊些稀里糊涂的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幸好他们声音大,阿绵赶忙捂住嘴巴,继续看了下去。
她发现这其中也有些大约是刚来的人,不愿意喊这些话,于是被李大师揪了出来,让其他人轮番的来“劝服”此人,直到那人声泪俱下,也开始跟着他们大喊起来。
“你是否还在为没有顾客而烦恼?你是否感到家累负重很大?你的夫君是否完全不懂你?你的妻子是否丝毫不体贴?从今天起,做自信成功的自己!只有你的境界高起来,才能拿捏周围的人……”
李大师这一番慷慨激昂,让大家再次欢呼叫好。
接着他宣布还有“店铺实战课”,名额有限,只收取二十名弟子,每人交十九两银即可。宋东家赶忙举起手臂,抢着第一个报名。
阿绵跳下树,认定这就是一个江湖骗子,竟然连一向精明的宋东家都识破不了。
她在铺子门口等了半天,想要提醒宋东家。然而宋东家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容,一口咬定李大师并非神棍,而是有真本事的。
“陆东家,这方面你还是眼界窄了一些。我请问你,用大师的话来说,你卖的是豆腐么?一块豆腐只需要两文钱。”
阿绵刚要点头,宋东家猛的一挥手:“不!换种思想,你卖的根本不是豆腐,而是‘人间烟火气’,是百姓心中的一份踏实。你是为了全城的百姓,才毅然决然地走上了卖豆腐之路!”
阿绵被说得脑袋晕晕的,每个字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连起来她完全无法这其中的含义。
而迟迟没有加入其中的阿绵,顿时在东家那一伙儿人的圈子里,成了不太“成功”、思想老土的人。宋东家见劝不动阿绵,如今与同伴经过铺子时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家感到自己是要成为大豪商的人,与阿绵这种小生意人的格局自然是不一样的。
而阿绵在食街逛一圈下来,发现在最初的新鲜劲过去后,顾客们就不大喜爱太花里胡哨的店了。
不少食肆中的小二们抱怨连连,原本每天干活就够累了,现在每日还要跳舞、还要“开会”,没客人时也不让坐着休息了。
更有甚者,铺子里直接撤去了柜台里可以坐下的椅凳。
哪怕铺子里没有一个客人,也不许杂役们休息。
“我觉得宋东家变了好多,食街上现在的氛围怪怪的。”
阿绵趴在孟驰坚的腿上,后者正在用干的大方巾给她擦头发,一边问:“就是那个成功大师搞的鬼么?”
“嗯。我在鱼羹铺做活的时候,宋东家对我们很好,时不时就请客给我们买吃的,我们干活也很卖力。哪怕后来我和旺旺都不在铺子里干了,大家也还是朋友,时不时地聚一聚说说话。可是我前两天去她铺子里做乳腐酱,发现又换了一批新伙计。她说是之前的伙计们太懒了……”
阿绵皱起眉头,喃喃自语:“成功到底是什么滋味?如果我也能成功就好了。”
总而言之,渴望“成功”的人们每日来来回回,在院子里喊得嗓子都冒烟了。
“不过,铺子还没装潢好不要紧……”阿绵想到什么,激动地一拍床榻,“先卖会儿绿豆汤再说!”